罗森齐的办公桌就在斜前方,透过堆叠的教案与试卷,她能看见他垂眸批改作业时投在桌面上的阴影,睫毛在鼻梁投下细密的弧。
晨光穿过百叶窗,将他的轮廓切割成明暗交错的几何图形,像座触不可及的雕塑。
这己经是她连续第三周在午休时“顺路”帮他带咖啡了。
起初罗森齐还会生硬道谢,后来便习以为常地接过纸杯,连头都不抬。
此刻他忽然开口,声音像是从试卷堆里挤出来的:“连老师,这份月考分析表麻烦你帮我归档。”
连怡慌忙起身,咖啡溅出几滴在手腕。
罗森齐终于抬头,目光扫过她发红的皮肤,却只是皱眉道:“小心点,别弄脏文件。”
她强笑着接过文件,转身时撞翻了桌角的铅笔筒,彩色铅笔滚落在地。
“我来。”
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
白海唐半跪在地板上,修长的手指灵巧地收拢散落的铅笔,袖口露出一截精致的银色腕表。
他将铅笔重新码进筒里,抬头时眼睛弯成温柔的月牙:“连老师今天穿的淡蓝色衬衫很衬你,像雨后的天空。”
连怡的耳尖发烫。
白海唐是隔壁班的班主任,总能在她最窘迫时出现。
上周她被学生气哭,也是他默默递来纸巾,陪她在操场走了整整两圈。
“谢谢白老师。”
她轻声说,余光瞥见罗森齐翻页的动作顿了顿。
午休铃响时,罗森齐抱着教案匆匆离开,说是要去参加教研会。
连怡望着他远去的背影,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咖啡杯上印着的卡通小熊——那是她特意挑的情侣款,另一只此刻正在罗森齐抽屉里沉睡。
“周末有空吗?”
白海唐倚在门框上,黑色风衣下摆随着动作轻晃,“我发现了家很棒的书店,有很多绝版的教育类书籍,或许你会感兴趣?”
他说话时,阳光恰好掠过他的侧脸,将琥珀色的瞳孔染得透亮。
连怡正要开口,手机突然震动。
家长群里炸开了锅,有学生在放学路上发生争执,其中一个正是她班上的刺头。
她顾不上回答,抓起包就往外跑,白海唐的声音追着她的脚步:“我陪你去!”
暮色西合时,连怡终于从派出所出来。
两个孩子在调解下握手言和,但她的嗓子己经哑得说不出话。
白海唐不知何时买来了润喉糖和热奶茶,正站在路灯下冲她招手。
暖黄的光晕里,他的影子与她的交叠在一起,竟比白天的阳光还要温暖。
“今天多亏你了。”
连怡撕开润喉糖包装,薄荷的清凉漫开,“要不是你及时联系家长,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。”
她忽然想起,罗森齐自始至终都没有发来一条消息。
白海唐笑了笑,将奶茶塞进她手里:“别这么见外,我们是同事,也是朋友。”
他说话时,路灯的光在他睫毛上碎成星子,连怡突然发现,原来除了罗森齐,还有人会认真听她说话,会在意她的情绪。
深夜的办公室只剩连怡的台灯亮着。
她揉着酸痛的肩膀,发现电脑屏幕右下角跳出新邮件。
是白海唐发来的,附件里是他整理的青少年矛盾调解案例集,邮件末尾写着:“早点休息,明天早餐我帮你带那家新开的豆浆油条,听说味道不错。”
连怡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许久,最终轻轻打下“谢谢”二字。
窗外的月光漫进来,将办公桌上罗森齐的教案染成苍白,而白海唐发来的邮件图标,却像盏小小的灯,在黑暗里明明灭灭。
走廊传来脚步声,连怡慌忙关掉邮件界面。
罗森齐抱着一摞作业本走进来,看见她还在加班,愣了一下:“你怎么还没走?”
他的声音带着几分不耐,“记得锁门。”
连怡望着他离开的背影,忽然觉得这个曾经让她心跳加速的身影,此刻竟显得有些单薄。
她摸出包里的润喉糖,薄荷味在舌尖化开时,脑海里浮现的却是白海唐递糖时温柔的眼神。
夜风从半开的窗缝钻进来,吹得窗帘轻轻摇晃。
连怡起身关窗,月光正好落在她胸前的工作牌上,“连怡”二字在银光中微微发亮。
她知道,有些东西正在悄然改变,就像春夜里抽芽的枝桠,在不知不觉间,指向了新的方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