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是梦魇，那种感觉更为具体——仿佛有冰冷的黏液堵塞了他的气管，又像是被浸泡在密度极高的液体里，每一次呼吸都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。
他猛地坐起，剧烈地咳嗽起来，肺部***辣地疼。
眼前不是他熟悉的电脑屏幕和堆积如山的文件，而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、支离破碎的黑暗。
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复合气味：铁锈的腥气、电路烧焦的糊味，以及一种……腐烂海藻特有的甜腥气，这味道钻进鼻腔，首冲大脑，让他一阵阵反胃。
“我在……哪儿？”
他喃喃自语，声音出口的瞬间，一种新的异样感攫住了他。
他的声音……不对劲。
不是音色变了，而是传播的方式。
声音离开口腔不到十米，就像撞上了一堵无形的、吸音的海绵墙，迅速变得模糊、衰减，最终消散在死寂里。
仿佛这个世界，拒绝承载他的声音。
他撑着地面想要站起，手掌传来冰冷潮湿的触感，是粗糙的水泥地。
然而，当他试图发力时，身体却异常沉重，好似全身的骨骼都被换成了铅块。
他咬着牙，踉跄着站稳，可刚迈出一步，一种诡异的失重感又猛地传来，让他脚步虚浮，差点向前飘倒。
“怎么回事？！”
他强迫自己冷静，环顾西周。
借助从破损穹顶透下的、一种不祥的暗紫色微光，他勉强辨认出，这里似乎是一个废弃的地铁站台。
墙壁上覆盖着厚厚的、色彩暗沉的涂鸦，但那并非寻常的图案或文字，而是一些由扭曲的线条和无法理解的几何形状构成的诡异符号，它们彼此缠绕、延伸，看久了竟让人觉得那些线条在缓慢地、令人头皮发麻地蠕动。
远处，一个残破的广告牌斜挂着，上面的文字扭曲变形，如同融化后又凝固的蜡，完全无法辨认。
恐惧，像冰冷的蛇，沿着他的脊椎缓缓爬升。
他试探性地从脚边捡起一块水泥碎块，向前扔去。
碎块在中划出的轨迹，并非平滑的抛物线，而是一条颤抖的、不连贯的、仿佛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一样的曲线，最终以一种违背物理常识的角度，撞在远处的柱子上弹开。
重力是紊乱的。
声音无法传播。
一个结论在他脑中炸开，带着刺骨的寒意：这个世界的基础物理规则，是坏的。
而他，这个来自正常宇宙的“零件”，与这个坏掉的世界，格格不入。
他像一个被错误代码扔进了错误程序的病毒，从存在层面上，就被这个世界排斥着。
他跌跌撞撞地向前摸索，希望能找到出口，或是任何能表明他所在位置的线索。
在转过一个拐角后，他看到了一面半嵌在墙里的、布满裂痕的镜子。
镜中映出的，是他自己那张因惊恐而苍白的脸。
但……不止如此。
镜中的影像，他的轮廓，正在发生极其细微的、高频的抖动和重影，仿佛信号不稳的全息投影。
他抬手，镜中的动作与他同步，但那重影却如影随形。
他猛地后退，心脏狂跳，不敢再看。
这不是幻觉。
是他的存在本身，在这个世界里就是不稳定的！
必须离开这里！
必须找到回去的方法！
这个念头驱使着他，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隧道更深的黑暗中走去。
周围的死寂压得他喘不过气，唯有他自己那传不远的、扭曲的脚步声和呼吸声陪伴着他，如同为一场注定悲剧的演出，敲响了孤独的倒计时。
他并不知道，在这片死寂的废墟之下，有些东西，早己被他的“不同”所惊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