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脚步轻快，嘴里还哼着江南小调，听着倒像是去赶庙会，而非逃命。
“我说苏姑娘，”凌云跟在后面，被她拉着的袖子快被攥出褶子了，“你这路确定没错？
我怎么闻着一股……马粪味？”
“你鼻子还挺灵。”
苏轻影回头，灯笼光照亮她狡黠的笑，“这是通往后山的近路，以前是镇上放牛娃走的，马粪多证明常有人过，安全得很。”
“安全到黑风寨的人会从这儿过？”
凌云挑眉，总觉得这逻辑不太对。
“笨呀，”苏轻影用灯笼戳了戳他胳膊，“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，反过来也一样嘛。
你想，谁能想到咱们会从牛粪堆旁边走？”
正说着，前面忽然传来“哞”的一声，吓了凌云一跳。
借着灯光一看，竟是头老黄牛拴在树旁，正瞪着铜铃大的眼睛看他们。
“别怕，是张大爷家的牛，晚上放这儿吃草的。”
苏轻影熟门熟路地摸出块糖，剥开纸递过去，老黄牛竟真的凑过来舔了舔。
凌云看得目瞪口呆：“你连这都知道？”
“那是，本姑娘号称‘青溪镇活地图’，别说头牛了，谁家鸡下了几个蛋我都清楚。”
苏轻影拍着胸脯，忽然压低声音，“嘘，前面有人。”
两人赶紧躲到牛后面，只露半只眼睛往外看。
只见两个黑影蹲在路口，手里拿着刀，正是黑风寨的人。
“大哥，你说那小子真会从这儿过？”
一个瘦高个问。
“刀疤哥说了，这是后山唯一的近路，他肯定跑不了！”
另一个矮胖子啐了口，“等抓住他，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，敢让老子在弟兄们面前丢人！”
瘦高个嘿嘿笑：“说不定还能顺带抓住那个客栈的小美人，听说长得跟仙女似的……闭嘴！”
矮胖子低喝，“那是刀疤哥看上的，轮得到你？”
躲在牛后的苏轻影气得捏紧了拳头，小声对凌云说：“听见没？
癞蛤蟆想吃天鹅肉，看我怎么收拾他们！”
凌云拉住她：“别冲动，他们人多。”
“放心，我有办法。”
苏轻影眼珠一转，从锦囊里摸出个小瓷瓶，拔开塞子，一股刺鼻的气味飘出来。
凌云赶紧捂住鼻子：“这是什么？”
“祖传秘方，‘痒到发疯粉’。”
苏轻影笑得像只小恶魔，“保证让他们挠得连刀都握不住。”
她瞅准机会，借着牛的掩护，像只猫似的窜出去，对着那两个匪寇的后颈轻轻一撒，又飞快地溜了回来，动作快得像阵风。
“搞定。”
她拍了拍手，冲凌云比了个“嘘”的手势。
果然，没过片刻，那两个匪寇就开始浑身发痒，抓得“嗷嗷”叫。
“妈的，这什么鬼？
痒死老子了！”
矮胖子使劲挠着脖子，抓得血痕累累。
“我也痒……不行，得找地方洗洗！”
瘦高个也顾不上放哨了，两人互相抓着，骂骂咧咧地跑了。
凌云看得目瞪口呆：“你这……也太损了吧？”
“对付坏人，不用点手段怎么行？”
苏轻影收起瓷瓶，理首气壮，“再说了，我这粉只痒不伤身，算仁慈了。”
两人趁机穿过路口，爬上后山的坡。
月光洒在石阶上，像铺了层霜。
苏轻影走得快，时不时回头等凌云，嘴里还哼着歌。
“你好像一点都不怕。”
凌云跟上她，喘着气问。
“怕什么？”
苏轻影回头，月光照在她脸上，笑容明媚，“有秦护卫在，还有你这个能打跑匪寇的‘大侠’，我怕谁？”
“我不是大侠。”
凌云皱眉，“我就是个铁匠。”
“那可不一定。”
苏轻影凑近他，声音神秘兮兮，“我看你那把剑，还有你下午的身手，绝对不简单。
说不定你是什么隐世高手的徒弟，或者……是什么皇子微服私访？”
凌云被她逗笑了：“我要是皇子，还打什么铁？
早天天吃桂花糕了。”
“也是哦。”
苏轻影点点头，又好奇地问，“那你总该知道‘山河剑谱’吧？
我听说那玩意儿藏在一把古剑里，能让人天下无敌呢！”
凌云心里一动，这名字他下午在苏轻影嘴里听过一次，当时古剑就有反应。
他不动声色地摇摇头：“没听过。”
“真没听过？”
苏轻影狐疑地看着他，“那你那把剑为什么总跟着你？
我看你擦它的时候，比看我还认真呢。”
“它……”凌云一时语塞，总不能说这剑会发热会“撒娇”吧？
“算了，不说这个。”
苏轻影也没追问，指着前面，“看，秦护卫在那儿！”
只见前面的平地上，秦护卫正站在一棵老槐树下，手里还牵着两匹马。
看到他们，他微微颔首：“小姐，凌小哥。”
“秦护卫，你可算来了！”
苏轻影跑过去，指着后面，“刚才遇到两个小喽啰，被我用‘痒痒粉’收拾了，厉害吧？”
秦护卫嘴角抽了抽：“小姐下次还是少用这些东西，有失体面。”
“体面能当饭吃？”
苏轻影撇撇嘴，又转向凌云，“上马吧，咱们连夜赶路，离青溪镇远点就安全了。”
凌云看着那两匹骏马，有些犹豫。
他长这么大，只在镇上见过拉货的驴，还没骑过马。
“怎么？
不会骑？”
苏轻影看出他的窘迫，笑得更欢了，“没事，我教你。
这马温顺得很，跟你一样，看着木讷，其实听话得很。”
“谁木讷了？”
凌云瞪了她一眼，却还是老实地上了马。
刚坐稳，马忽然抖了抖身子，吓得他赶紧抓住缰绳。
“别怕，拉紧缰绳，脚跟夹一下马肚子就行。”
苏轻影在旁边指导，自己也翻身上马，动作利落得像只燕子。
秦护卫看两人都准备好了，便道：“我们先去前面的***坡，那里有个驿站，今晚可以在那儿歇脚。”
两匹马一前一后，顺着山路往下走。
月光洒在山林里，树影婆娑，虫鸣阵阵。
凌云渐渐适应了骑马的节奏，感觉还挺稳当。
“喂，木头脸，”苏轻影在前面回头，“你真打算一首背着那把锈剑？
不觉得沉吗？”
“不沉。”
凌云摸了摸剑鞘，感觉手心又开始发热，像是在回应他。
“真搞不懂你。”
苏轻影摇摇头，忽然又笑了，“不过也好，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，想看看里面有没有剑谱，记得叫上我。
我帮你撬，保证不弄坏……太多。”
凌云无奈地叹了口气。
他算是看出来了，这苏轻影就是个麻烦制造机，跟她在一起，怕是再也别想安安稳稳地打菜刀了。
可不知怎的，看着她在月光下蹦蹦跳跳的背影，听着她叽叽喳喳的声音，凌云心里那点因为离开青溪镇而生的失落，竟悄悄淡了下去。
或许，有个麻烦在身边，也不算太坏？
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布包，里面是师父给的银子和干粮，还有那块残缺的玉佩。
又摸了摸背上的古剑，那股暖流一首都在，像个沉默的伙伴。
“走快点呀，木头脸！”
前面传来苏轻影的催促声。
凌云笑了笑，夹了夹马肚子，追了上去。
夜还很长，前路未知，但至少此刻，他不是一个人。
而那把总爱“撒娇”的古剑，似乎也在剑鞘里轻轻颤了颤，像是在期待着什么。
江湖路，就这么跌跌撞撞地开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