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扫把星,滚!”村民把我赶出灵堂。三个月后,村里拆迁,坟地补偿最高,
每家多分三套房。他们连夜把我请回来,排队给我磕头:“姑奶奶,把我爹迁进去!
”我抬价:“一套房,迁一个坟,先付款后埋。”不到一周,我靠迁坟提成千万,
在城里买了整层写字楼。1王家村老太爷没了。我是村里唯一吃死人饭的,可他们没请我。
我叫陈桑,出生那天,我妈大出血没救回来。算命的说我命硬,天煞孤星,专克六亲。
我爸第二天就卷了铺盖跑了,只留给我一个姓。是吃百家饭长大的,
也是被全村人指着鼻子骂大的。“扫把星。”“晦气玩意儿。”我捧着爷爷留下的旧木箱,
走到灵堂门口。里面哀乐震天,人声鼎沸。老太爷的大儿子,新上任的村长王大柱,
正满面红光地收着份子钱。我从兜里掏出二百块钱,是昨天帮镇上刘寡妇迁坟赚的,
还带着点潮气。“节哀。”我把钱递过去。王大柱脸上的笑瞬间凝固,像是见了什么脏东西。
他没接钱,反而猛地后退一步。“你来干什么!”他这一嗓子,整个灵堂都静了。
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钉在我身上,鄙夷,嫌恶,还有恐惧。“陈桑,谁让你来的?
”“快滚出去,别把晦气带到这儿来!”“老太爷就是被你这扫把星克的!
”我攥紧了手里的钱,指节泛白。我只想来上柱香。爷爷说过,死者为大,生前的恩怨,
一死百了。我绕开王大柱,想直接进去。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,
力气大得像是要捏碎我的骨头。“滚出去!”他把我往外推,我一个踉跄,差点摔倒。
手里的二百块钱散了一地。王大柱指着我的鼻子骂:“我们王家不稀罕你这死人钱!
带着你的晦气滚远点!”他老婆,李翠芬,跑出来往我身上啐了一口。“呸!丧门星!
看见你就倒胃口!”我没说话,只是蹲下身,把那几张被踩上脚印的钞票一张张捡起来。
风吹起纸钱的灰,迷了我的眼。我把钱仔细叠好,放回兜里,转身就走。
身后传来他们的哄笑和咒骂。“总算滚了。”“真是阴魂不散。”我的背挺得笔直。
风水轮流转。你们今天瞧不起我的死人钱,总有一天,会跪着求我收。2没过一个月,
村里炸开了锅。镇上的领导带着勘测队,在村口开了个动员大会。“为支持城市副中心建设,
王家村全村将进行拆迁安置!”村民们先是愣住,随即爆发出巨大的欢呼。拆迁,
意味着一夜暴富。补偿方案很快公布,按宅基地面积赔偿,一比一置换楼房,
多余的按市价补钱。但最让人眼红的,是坟地的补偿。“考虑到风俗人情,祖坟占地,
每户额外补偿一套一百平的楼房!”消息一出,全村都疯了。谁家祖上没几个坟头?
多的甚至能分到七八套房。我家是外来户,爷爷那辈迁来的,祖坟只有一个。可我没资格分。
我是个户口本上只有一页的死户,按政策,不享受安置。村民们看我的眼神,除了鄙夷,
又多了几分幸灾乐祸的炫耀。李翠芬在村口洗衣,见到我就拔高了嗓门。“哎哟,某些人咯,
真是天生的穷命,这么大的好事都轮不上。”“可不是嘛,谁让她是扫把星呢,
连祖宗都不保佑。”我充耳不闻,径直往村后走。他们不知道,真正的麻烦,才刚刚开始。
王大柱为了省下请人的钱,也为了在村民面前立威,决定自己带人迁坟。
他买了台二手挖掘机,准备把散落在各处的祖坟统一迁到村西的公墓。我找到他的时候,
他正指挥着几个年轻人在挖掘机上刷红漆。“王村长。”他看到我,眉头拧成了疙瘩。
“你又来干什么?村里的好事你别想沾边!”我看着那台冰冷的机器,心里一阵发冷。
“迁坟是大事,不能用这个。”“必须先祭拜三日,请走土神,选定吉时,
用干净的白布裹着捡骨,才能入新穴。”这是我爷爷教我的,是老祖宗传下的规矩。动土,
惊扰先人,是大忌。王大柱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,夸张地大笑起来。“陈桑,你读过书吗?
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了!还信这套封建迷信?”旁边的年轻人也跟着起哄。“就是,
一个黄毛丫头懂什么?”“我看她就是想从这里面捞一笔吧?想钱想疯了!
”王大柱轻蔑地上下打量我。“我告诉你,想骗我们王家村的钱,你还嫩了点!赶紧滚,
别在这妖言惑众!”一个人从后面推了我一把,我脚下打滑,摔进旁边的泥水坑里。
冰冷的泥水浸透了我的裤子,狼狈不堪。他们爆发出更响亮的嘲笑。我从泥水里爬起来,
没有擦脸上的泥点。我看着他们一张张得意的脸,看着那台红得刺眼的挖掘机。
“你们会后悔的。”我的声音很轻,被他们的笑声淹没。但没关系。很快,
他们就笑不出来了。3挖掘机动土那天,鞭炮齐鸣,锣鼓喧天。王大柱站在挖掘机上,
意气风发地挥着手,像个检阅部队的将军。“开挖!”巨大的机械臂轰然落下,
挖向村里最老的一片坟地。第一铲下去,很顺利。第二铲。第三铲。“哐当!”一声巨响。
挖掘机的铲斗像是撞上了什么坚硬无比的东西,整个车身都剧烈地晃动了一下。司机熄了火,
跳下车。“柱子哥,下面好像有大家伙!”王大柱不以为意:“能有啥,棺材板呗,再挖!
”可无论司机怎么操作,铲斗都无法再深入分毫。几个胆大的年轻人跳进坑里,
用铁锹刨开泥土。露出来的,不是棺材木,而是一角青灰色的石雕。雕刻着繁复的云纹,
古朴而厚重。“这……这是什么?”所有人都愣住了。我站在远处的小山坡上,
冷冷地看着这一切。该来的,终究是来了。王大柱也意识到不对劲,让人停了工,
给镇上打了电话。不到一个小时,镇上的车来了,跟着来的,
还有几辆挂着“考古”牌照的越野车。几个戴着眼镜的专家一下车,就冲进了坑里。
他们只看了一眼,就激动得满脸通红。“是宋墓!是宋代的规制石墓!”“快!快封锁现场!
保护性发掘!”村民们彻底傻眼了。古墓?什么古墓?这下面埋的不是他们老祖宗吗?
考古队很快拉起了警戒线,挖掘机被勒令退场,整个坟地都被列为考古区域。王大柱急了,
冲上去理论。“同志,你们搞错了!这是我们王家的祖坟!”为首的老专家推了推眼镜。
“根据文物保护法,中华人民共和国境内地下、内水和领海中遗存的一切文物,
属于国家所有。”“这片区域,现在由国家接管。”一句话,给所有村民判了死刑。
国家接管,意味着什么?意味着坟地补偿,那每户一套一百平的楼房,全泡汤了。
村民们炸了锅,哭喊声、咒骂声响成一片。王大柱面如死灰,瘫坐在地上。他一转头,
看到了山坡上的我。那张因绝望而扭曲的脸,瞬间被愤怒和怨毒填满。“陈桑!
”他像一头发了疯的公牛,朝我冲了过来。“是不是你!是不是你搞的鬼!你这个扫把星!
”他扬起蒲扇般的大手,狠狠向我的脸扇来。我没有躲。我知道,他打不到我。“住手!
”一声厉喝,一辆黑色的轿车疾驰而来,停在我面前。车门打开,
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走了下来,手里拿着一份地图。他看都没看王大柱,径直走到我面前,
客气地问:“请问,是陈桑女士吗?”我点点头。
他指着地图上村子另一头那片无人问津的荒山。“请问,这块地,是您承包的吗?
”4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。那片荒山,是村里最没用的地。石头多,土层薄,
连草都长不活几根。村里人宁愿让它荒着,也没人愿意去费力气。王大柱喘着粗气,
死死盯着我。“你承包那块破地干什么?”我没有理他,只是从随身的布包里,
拿出了一份皱巴巴的合同。上面盖着鲜红的公章。一个月前,我用帮人迁坟攒下的所有积蓄,
三万块钱,和镇政府签了这份土地承包合同。期限,五十年。理由是,
我想种些耐旱的经济树种,搞绿色创收。当时签合同的那个科长,
还夸我是个有想法的新时代女青年,大笔一挥就批了。“这地……真是你的?
”王大柱的声音在发抖。西装男人,是拆迁办公室的负责人,姓李。李主任清了清嗓子,
对着目瞪口呆的村民们宣布:“由于原定公墓区域发现古墓,无法使用。根据规划,
现在唯一符合迁坟条件的,就是这片荒山。”他顿了顿,看向我,
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arle的羡慕。“也就是说,全村人的祖坟想要迁走,
拿到基础的拆迁补偿,就必须迁到陈桑女士这块地上。”人群死一般的寂静。然后,
是倒吸冷气的声音。他们的祖坟没了着落。他们梦寐以求的额外补偿房飞了。现在,
就连保住自己房子最基础的补偿,命脉都攥在了我手里。这个他们最看不起,
最想赶走的扫把星手里。李翠芬的脸,白了又青,青了又紫,精彩极了。
我迎着所有复杂的目光,平静地开口。“是的,是我的。”李主任扶了扶金丝眼镜,
补充了一句,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炸雷。“陈桑女士,恭喜你。
按照拆迁规划区内的土地增值政策,您这块地,现在的估值……”他伸出一根手指。
“至少翻了一百倍。”“轰”的一声,村民们的脑子彻底炸了。一百倍。三万块,翻一百倍,
那就是三百万。这个数字,像一座大山,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。他们看着我,
眼神里不再是鄙夷和嫌恶。是震惊,是嫉妒,是恐惧。还有一丝,
他们自己都没察觉到的……悔意。我将那份合同小心翼翼地收好。我知道,好戏,
才刚刚开场。5当天晚上,我家那扇破木门,第一次被敲响了。来人是王大柱的母亲,
王老太。她手里拎着一篮子鸡蛋,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。“桑桑啊,睡了没?
”我打开门,倚在门框上,没让她进。“有事?”王老太的笑容僵在脸上,
她把篮子往我手里塞。“那个……桑桑啊,以前是婶子不对,你别往心里去。”“你看,
咱们都是一个村的,大柱他也是一时糊涂,你就高抬贵手,
让我们把老太爷迁你那块地里去吧?”我没接篮子。“当初在灵堂前,赶我走的时候,
可不是这个嘴脸。”王老太的脸一阵红一阵白,手足无措地站在那。
“我……”“噗通”一声,她竟然直挺挺地跪下了。“桑桑!算我求你了!
老太爷还在家停着呢,这都快一个礼拜了!再不入土为安,他死都闭不上眼啊!
”她抱着我的腿,一把鼻涕一把泪。我皱眉,抽回自己的腿。“你家里的事,跟我说不着。
”我关上门,把她的哭嚎隔绝在外面。第二天,第三天。来我家的人络绎不绝。提着鸡的,
拎着肉的,甚至还有塞红包的。都是那些曾经对我横眉冷对,恨不得我立刻消失的村民。
他们脸上堆着笑,嘴里说着各种讨好的话。“桑桑啊,你看你一个人过也挺不容易的,
这是叔自己家种的菜。”“陈桑侄女,以前是二伯混蛋,你大人有大量!”我一概不收,
一概不见。任由他们在门外从天亮站到天黑。他们的耐心,在一点点被耗尽。恐慌和绝望,
在村子里蔓延。拆迁队已经下了最后通牒,一周内完不成祖坟迁移的,所有拆迁补偿,
一律作废。这意味着,他们不仅拿不到楼房,连住了几十年的房子都得被推平,
然后净身出户。终于,那个最不想来的人,还是来了。第四天傍晚,王大柱站在了我家门口。
他穿着那件印着“村委会”的蓝色夹克,几天不见,像是老了十岁。头发油腻,眼窝深陷,
满脸胡茬。他看着我,嘴唇蠕动了半天,没说出话。曾经不可一世的村长,
现在像一只斗败的公鸡。他身后,站着黑压压的几十个村民。
所有人都用一种祈求的目光看着我。王大柱深吸一口气,终于弯下了他高傲的腰,
虽然幅度不大,但已经是他的极限。他的声音沙哑干涩。“陈桑……姑奶奶,我们错了。
”“求你了,开个价吧。”6我等的就是这句话。我让他把所有户主都叫到我家院子里。
我家院子小,几十号人挤进来,站得满满当当。我搬了张小板凳,坐在院子中央,
手里拿着一本破旧的账本。这是我爷爷留下的,上面记着村里每家每户的人情往来。
更多的是,我们家受过的欺负。“王大柱家,二十年前,说我偷了他家一只鸡,
打断了我爷爷一根肋骨。”我翻开一页,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。
王大柱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。“李翠芬家,十五年前,污蔑我往她家井里吐口水,
把我按在水缸里,差点淹死。”李翠芬猛地低下头,不敢看我。“张三家,
十年前……”“李四家,五年前……”我一笔一笔地念着,每念一笔,人群就骚动一分。
他们的脸上,从尴尬,到羞愧,再到恐惧。这些他们早已遗忘的恶行,
被我血淋淋地翻了出来。院子里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。念完最后一笔,我合上账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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