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 风铃惊梦“妈!这破铃铛你还要吗?”女儿小雅清脆的嗓音,
伴随着一阵“叮叮当当”的杂乱声响,从阁楼传来。正忙于准备晚餐的沈念心猛地一颤,
手中的锅铲差点滑落。一种莫名的悸动攫住了她。她快步走上阁楼,
灰尘在斜照的阳光里飞舞。
小雅正费力地从一个大旧木箱里扯出一个紫色的、锈迹斑斑的风铃。“你看,都锈成这样了,
还藏这么深。”小雅嘟囔着,随手就要扔掉。“别动!”沈念几乎是扑过去,
小心翼翼地从女儿手中接过那串风铃。动作间,
风铃尾端一个褪色严重、几乎脆化的小纸笺飘落下来。沈念弯腰捡起,心跳骤然加速。
纸笺上,稚拙却熟悉的字迹,仿佛带着十六岁夏天的温度,
刺痛了她的眼睛——“1998年7月5日,心跳纪念。林微蓝。
”林微蓝…那是她尘封了二十年的旧名。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,瞬间将她淹没。
那个蝉鸣聒噪、充满栀子花香的夏天,那个名叫向恒的少年,那场无疾而终的见面……“妈,
你怎么了?脸色这么白?”小雅担忧地凑过来。沈念林微蓝猛地回过神,
将风铃和纸笺紧紧攥在手心,指尖因用力而泛白。
她努力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:“没…没什么,一个旧东西。你去玩吧,妈妈收拾一下。
”女儿狐疑地看了她一眼,转身下了楼。阁楼里只剩下沈念一人。
她靠着积满灰尘的木箱滑坐在地,泪水毫无预兆地滚落。二十年了。她以为早已忘记,
原来只是被深埋。那个叫向恒的少年,他如今在哪里?他是否还记得,那个失约的七月五号?
而就在这时,她的手机突兀地响起,屏幕上跳动着助理的名字。“念姐!不好了!
我们争取了很久的那个城南大型商业综合体项目,半路杀出个程咬金!
‘恒念集团’横插一杠,他们的方案据说非常犀利,甲方很动心!”恒念集团?
沈念的心猛地一沉。这个近几年迅速崛起的商业新贵,其创始人兼CEO,
据说名字就叫——向恒。难道…真的是他?二十年后的重逢,竟是以这种竞争者的方式开场?
他会认出她吗?认出这个当年他或许早已遗忘的、平凡的林微蓝?
2 纸笺上的旧时光电话里的消息像一块巨石投入沈念心湖。
恒念集团…向恒…她瘫坐在阁楼的灰尘里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张脆弱的纸笺。
“心跳纪念”四个字,像是对她如今波澜起伏心境的最大讽刺。她闭上眼,
1998年的夏天清晰地浮现。那时她还叫林微蓝,
一个戴着笨重眼镜、额角冒着青春痘的普通县城女孩。唯一的慰藉,是笔尖流淌的文字。
直到有一天,她在青少年杂志《花溪》上发表了短小的散文《夏日絮语》,
收到了第一封读者来信。信纸是干净的浅蓝色,字迹挺拔有力:“微蓝你好,
在《花溪》上读到你的《夏日絮语》,那些句子像溪水流过石头的清凉之声,
轻轻敲进我的心脏。希望能和你成为笔友。——邻城,向恒。”十六岁的心,
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,漾开圈圈甜蜜的涟漪。她几乎是颤抖着铺开最好的信纸,
小心翼翼地回复:“向恒,你的话像夏风拂醒露珠。有人能从字里行间认出灵魂的模样,
这是我初遇的幸运。……”从此,小城邮筒那抹绿色成了她每日的期盼。
他们通过信件分享心事、悲欢、对未来的迷茫。向恒的信,成了她灰暗青春里唯一的光。
半年后,向恒的信再次带来悸动:“微蓝,我们见面吧?我去你的城市,或者你来。
我恳请一次真实眼神的交汇,看看信纸那端,让我心动的灵魂究竟是什么模样。”见面?
林微蓝捏着信纸,心慌意乱。她冲到学校空旷的操场看台,灼热的阳光让她眩晕。
楼道转角镜子里,映出一张平凡甚至有些狼狈的脸:厚重的眼镜,额角的痘痘,
瘦小的身材……这就是向恒想象之外的林微蓝。同学无心的嘲笑“林微蓝真土”,
老师叹息“不靠读书还能拼什么”……种种声音在耳边回响。但,向恒文字里的真诚和期待,
像火苗灼烧着她。一股巨大的勇气涌上心头。她跑回家,
找出那件最宝贝的、带蕾丝花边的浅蓝色裙子,用清水一遍遍漂洗。然后,
她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。她攥着攒了许久的零花钱,冲进了街角那家眼镜店。
“老板…我…我想要一副隐形眼镜!”她对那位面容和善的女店主说,声音因紧张而发抖。
女店主看着她额头的痘痘,轻轻摇头:“小姑娘,你还太小,戴这个对眼睛不好,
而且……”林微蓝固执地把一把零钱放在柜台上:“我现在就要!
”她最终没有配成隐形眼镜,却用那些钱,偷偷买了一支豆沙色的口红。回家后,
母亲惊讶于她洗得发白的裙子和略显不同的神态:“我们微蓝长大了?”她贴近母亲,
嗅着那令人安心的气息,低声问:“妈,我是不是…变得不一样了?
”母亲温柔抚摸她的头发:“是啊,十六岁的微蓝,比花还明媚。”这句话,
成了她奔赴那场约会的全部勇气。她会去见向恒吗?那个夏天,究竟发生了什么,
让这场“心跳纪念”变成了长达二十年的遗憾?3 失约的站台1998年7月5日,清晨。
林微蓝穿上浆洗得洁白挺括的蓝裙子,偷偷用了妈妈的豆沙色口红,用丝带束起马尾。
镜子里少女脸颊绯红,眼神既期待又惶恐。
她小心翼翼地将那张珍贵的、向恒寄来的车票揣进贴身口袋,仿佛揣着一个易碎的梦。
长途汽车在炎炎夏日里颠簸前行。她躲在车厢角落,不时掏出小镜子,紧张地涂抹口红,
试图让那抹颜色更完美。邻座投来打量的目光,让她如坐针毡。慌乱间,手一抖,
口红膏体断裂,嫣红的颜色在她崭新的裙摆上,划出一道刺目的痕迹!她拼命擦拭,
颜色却更深地嵌进布料纤维。难堪和绝望瞬间淹没了她。车终于缓缓驶入向恒所在的城市。
然而,眼前的站台陈旧、混乱,人群拥挤,面容疲惫,与她想象中的梧桐青石板相去甚远。
她挤在车窗后,焦灼地在每一个身影中搜寻,渴望找到那个信纸上描绘的清隽少年。
眼睛酸涩,希望一点点熄灭。他没有来。身后的人流推着她下车。
她最后望了一眼灰扑扑的站台入口,心底最后一丝光亮彻底黑暗。
“他根本没有勇气来…他的文字再美,也走不出信纸的迷宫。”她低声自语,声音带着哭腔。
她平静地或许是麻木地在站旁小摊买了一个廉价的紫色风铃。回到家,
她将风铃挂在床头,却没有写下任何文字。那个夏天,连同那个叫向恒的少年,
被她深深埋藏。她发奋读书,后来考上大学,离开小城,改名沈念,一步步在职场打拼,
成为独当一面的项目总监。她试图用成功掩盖自卑,用坚强包裹脆弱。唯有夜深人静时,
那道裙摆上的红痕和失约的站台,会偶尔入梦。如今,“恒念集团”和“向恒”这个名字,
像一把钥匙,强行打开了记忆的锁。助理的电话再次打断她的思绪:“念姐!
刚收到确切消息,恒念集团的向总,明天上午会亲自带队来我们公司,
进行项目前的初步接洽!”他要来了!沈念猛地站起身。二十年后的第一次正面交锋,
她该如何面对?是装作从不认识,还是……那个失约的夏天,真相究竟如何?向恒当年,
真的没有去吗?4 重逢在谈判桌第二天,沈念特意选了一套剪裁利落、气场十足的西装,
化了精致的妆容,试图用职业武装来应对这场突如其来的重逢。会议室里,气氛严肃。
当那个男人在助理的簇拥下走进来时,沈念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。
时间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,褪去了少年的青涩,增添了成熟男人的沉稳与锐利。
眉宇间依稀可见当年的轮廓,但眼神更深邃,带着商海沉浮历练出的精明。他向沈念伸出手,
笑容得体,带着商业化的疏离:“沈总监,久仰。我是恒念集团,向恒。”他…没有认出她?
沈念稳住心神,伸手与他相握,公事公办地回应:“向总,欢迎。”整个会议过程,
向恒表现专业,对项目见解独到,言辞犀利却不失风度。他似乎完全沉浸在商业谈判中,
目光偶尔扫过沈念,也像是在审视一个值得重视的对手。沈念起初的紧张,
渐渐被不服输的斗志取代。她调动全部专业能力,从容应对,据理力争。会议结束,
双方初步交换意见,约定后续细节再议。向恒起身,与沈念团队一一握手告别。轮到沈念时,
他停顿了一下,目光似乎在她脸上多停留了半秒,但依旧没有任何异样。“沈总监能力出众,
期待下次交流。”他语气平淡。沈念微微颔首:“彼此彼此。”看着向恒离去的背影,
沈念心里五味杂陈。他果然不记得了。也好,就让那段往事随风散去吧。如今,
他们只是商场上的对手。然而,就在她整理文件准备离开时,向恒的助理去而复返,
递给她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、浅蓝色的信封。“沈总监,这是我们向总让我转交给您的。
他说…您或许会感兴趣。”沈念疑惑地接过信封。触手的感觉,让她心头猛地一跳!
这种信纸的质地…助理离开后,沈念颤抖着打开信封。里面没有信,
只有一张泛黄的、微微卷边的老照片。照片上,是一个戴着笨重眼镜、额角有痘痘的少女,
正局促地站在一家眼镜店的柜台前,眼神倔强又脆弱——正是十六岁的她,林微蓝!
照片背面,有一行熟悉的、挺拔的字迹:“我找了你二十年。今天下午四点,老地方,
城南旧车站咖啡厅,等你。——恒”他竟然认出了她!而且,他一直都在找她?“老地方”?
难道指的是……二十年前她失约的那个站台附近?沈念的心彻底乱了。他去赴约了?
他一直以为是她失约?这二十年,到底是谁错过了谁?5 咖啡厅里的真相下午四点,
沈念鬼使神差地推开了那家位于城南旧车站对面的咖啡厅门。空气中弥漫着咖啡豆的醇香,
舒缓的音乐流淌。向恒独自坐在靠窗的位置,望着窗外早已焕然一新的站台出神。
听到脚步声,他转过头。褪去了上午谈判时的凌厉,此刻的他,
眼神里带着一种复杂的疲惫和…期待。“你来了。”他声音低沉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。
沈念在他对面坐下,将那张老照片放在桌上:“这是什么意思?向总。”向恒看着照片,
苦笑了一下:“昨天在会议室,第一眼我就认出你了。沈念,或者说,林微蓝。你的眼睛,
和当年信纸上给我的感觉,一模一样。”他深吸一口气,
开始讲述另一个版本的故事:“1998年7月5日,我一大早就到了那个旧站台。
我穿着自己最干净的白衬衫,攥着给你买回程车票的钱,从清晨等到正午,
眼睛不敢错过每一个出站的人。”“可是,我没有等到穿蓝裙子、像你文字一样清新的女孩。
人群里,只有一个……一个裙子上有块奇怪红色污渍、眼睛红肿、低着头匆匆走过的女孩。
我甚至没看清她的脸。”沈念的心像被重锤击中!那个裙子上有污渍的女孩……就是她!
向恒继续道:“我以为你改变了主意,或者……那一切只是我的一场梦。我失魂落魄,
在车站附近徘徊,鬼使神差地走进了一家眼镜店……”他指着照片:“就是这家店。
我问店主有没有见过一个大概模样的女孩。店主看了看我,没说话,
后来悄悄把这张底片洗出来给了我。她说,‘那姑娘来配隐形眼镜,没配成,
买了个口红走了。她心里啊,一定揣着个她想见的重要的人,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给他看。
’”沈念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滑落。原来,他去了!他一直都在!
“那你为什么……为什么不叫住我?或者后来再写信问我?”沈念声音哽咽。
向恒眼中满是懊悔和痛楚:“我当时……也只是个十六岁的胆小鬼。
我看到那个裙子上有污渍、看起来很难过的女孩,我以为……那肯定不是你。
我印象中的微蓝,是文字里那个自信、美好的女孩。
我害怕面对‘你不是我想象中样子’的可能,我选择了逃避……”“后来,我再给你写信,
都被退回,写着‘查无此人’。我才知道,你搬了家,或许……也不想再与我联系了。
”巨大的误会,横亘了二十年!他们都因为年轻的自卑和胆怯,错过了彼此。“那这个呢?
”沈念从包里,缓缓拿出那支她珍藏了二十年、早已干涸的豆沙色口红,
正是当年弄脏裙子的那一支,“我迟到了三个小时……因为我在车站的厕所里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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