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
2020年夏，江城大学报到处
八月的江城，热得能把人烤化。我拖着半人高的行李箱，额头上的汗刚擦完又冒出来。报到处挤得像罐头，我踮脚找中文系牌子时，余光里撞进个身影——
男生穿白T恤、牛仔裤，正帮旁边女生抬行李。阳光透过香樟叶，碎金似的落在他侧脸，下颌线干净利落。他抬头对女生笑：“苏曼，你这箱子装了块砖？这么沉。”
苏曼也笑，声音软得像棉花糖：“哪有，就些书。陈阳，你小心点。”
陈阳、苏曼。
我像被钉住，心脏砰砰直跳——这就是我在新生群偷存过照片的陈阳，高考状元、中文系男神；苏曼是他高中同学，也是我们系公认的系花，温柔得像朵白玉兰。
他们站在一起，画面和谐得刺眼。我赶紧把自己的小箱子往旁挪，像个见不得光的小偷。
“同学，你也是中文系的？”头顶传来声音。
我猛地抬头，是陈阳。他刚把苏曼的行李交给志愿者，正看着我，眼神带点疑惑。
我紧张得舌头打结：“是、是！我叫林薇，林业的林，蔷薇的薇。”
他点头笑了笑：“陈阳。那是苏曼，我高中同学。你行李重不重？要帮忙不？”
“不用不用！”我赶紧摆手，脸烫得能煎蛋，“我自己可以！谢谢学长！”
他没坚持，笑了笑，转身找苏曼去了。
我看着他俩并肩离开的背影，阳光把影子拉得很长，几乎要交叠。心里像被什么堵着，闷闷的，有点疼。
2
大一上学期，江城大学图书馆
我成了陈阳和苏曼的“小尾巴”。
不是故意的，只是他俩太耀眼，走到哪都是焦点。我喜欢泡图书馆，而他俩也总在。我会选个不远不近的位置，假装看书，实则用余光描摹陈阳的侧脸——他看书时眉头会微蹙，手指会无意识摩挲书页；苏曼很安静，有时会侧头看他，眼神温柔得能滴水。
有次我看得太出神，没注意陈阳起身去接水。他走到我桌前，敲了敲桌面：“林薇，你挡着过道了。”
我吓了一跳，书差点掉地上，脸瞬间红透：“对、对不起学长！我这就挪！”
他低头瞥了眼我摊开的《中国现代文学史》：“你也喜欢鲁迅？”
“嗯！”我赶紧点头，“他文字特别有力量！”
他没再说话，若有所思看了我几秒，端着水杯走了。
我坐在原位，心脏还在狂跳。他跟我说话了！足够我开心一整天。
晚上回宿舍，室友李萌看我一脸春心荡漾，打趣：“林薇，又去看你的‘男神和他的女神’了？”
我嘴硬：“什么呀，我是去学习的。”
李萌撇嘴：“拉倒吧，你那眼神，恨不得黏在陈阳身上。我说，你就没点行动？光看有什么用。”
行动？我能有什么行动？苏曼那么优秀，陈阳看她的眼神那么不一样。我之于陈阳，大概就像图书馆里无数张陌生面孔，毫无特别。
可我控制不住自己。接下来的日子，我总能“偶遇”他们——
去食堂，他们排在我前面；去操场跑步，他们就在不远处散步；甚至取快递，都能看到陈阳帮苏曼搬巨大的快递箱。
有次下晚自习，我看到陈阳和苏曼在宿舍楼下告别，陈阳把外套披在苏曼肩上，声音很轻：“晚上凉，别感冒。”
苏曼抬头看他，眼睛亮晶晶的：“知道啦，你也快回去。”
那一刻，我躲在香樟树下，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攥住，疼得喘不过气。原来，他们已经亲密到这种程度了。
我是不是，从一开始就没机会？
3
大一下学期，江城大学社团活动中心
转机发生在一次社团联谊。
陈阳是文学社社长，苏曼是文艺部副部长，我是最普通的干事。活动快结束时，苏曼临时被老师叫走，游戏环节需要人配合陈阳。
副社长急得团团转，我鼓起勇气举手：“学长，我可以吗？”
陈阳愣了一下，点头：“行，那就你吧。”
游戏是“你画我猜”，我和陈阳一组。他画画极有天赋，几笔就能勾勒神韵，我也总能很快猜中。周围响起哄笑和掌声，我偷偷看陈阳，发现他也在看我，眼神带点惊讶。
游戏结束，我们赢了小奖品。陈阳把奖品递给我：“挺厉害的，林薇。”
我接过印着文学社logo的马克杯，心里甜丝丝的：“谢谢学长！是你画得好！”
他笑了笑，没说话。
这时，苏曼回来了。她看到我和陈阳站在一起，眼神闪了一下，笑着走过来：“陈阳，结束了？刚才老师找我有事。”
陈阳立刻转向她：“嗯，刚结束。赢了个杯子，给林薇了。”
苏曼看了眼我手里的杯子，笑容不变：“挺好的。对了陈阳，下周末话剧表演，我负责的道具还没找全，你能帮我看看吗？有点急。”
“行。”陈阳毫不犹豫，“什么时候？”
“明天下午？”
“可以。”
苏曼笑着对我点点头，就和陈阳讨论起道具，慢慢往门外走。
我站在原地，手里的马克杯突然变得滚烫。原来，我只是个临时替代品。
第二天下午，我在去图书馆的路上，又“偶遇”他俩。他们在器材室找道具，苏曼翻了半天，苦恼道：“怎么办，还差几个旧台灯，话剧要复古感。”
陈阳想了想，看向我：“林薇，你下午没课吧？能不能帮我们去旧货市场看看？”
我愣住了。
苏曼也意外：“陈阳，不好吧，让林薇特意跑一趟……”
“没事，”陈阳看着我，“就当帮个忙，很快的。”
我看着他的眼睛，里面没多少请求，更像理所当然的吩咐。鬼使神差地，我点了头：“好。”
“太好了！”苏曼立刻笑了，“林薇，麻烦你了！找到的话，我请你喝奶茶！”
“不用不用，应该的。”我低下头，掩饰眼底的涩意。
那天下午，我坐了一个多小时公交，跑了大半个江城的旧货市场，终于找到符合要求的旧台灯。抱着沉重的台灯往回走时，汗水浸湿T恤，手臂酸得快抬不起来。
回到学校，我在社团活动中心门口看到陈阳和苏曼。苏曼正拿着其中一个台灯，眼睛发亮：“就是这个感觉！陈阳，你看是不是？”
陈阳笑着点头：“嗯，找对了。辛苦你了，林薇。”
“不辛苦。”我把剩下的台灯递过去。
苏曼接过，对我甜甜一笑：“林薇，真的太感谢你了！这杯奶茶一定要请！”
“真的不用……”
“要的要的！”苏曼拉着我往奶茶店带，“陈阳，你也一起来啊！”
陈阳看了看我，又看了看苏曼，点头：“好。”
奶茶店里，苏曼兴致勃勃和陈阳讨论话剧细节，我坐在旁边，像个多余的人。苏曼点了三杯奶茶，递给我一杯：“林薇，尝尝这个新品，挺好喝的。”
“谢谢。”我抿了一口，甜得发腻。
陈阳突然问我：“林薇，你好像总是跟着我们？”
我手里的奶茶差点掉地上，脸刷地白了：“我、我没有……就是碰巧……”
他看着我，眼神带丝探究，然后笑了：“开玩笑的。不过，苏曼这阵子挺忙，话剧、学生会还有专业课，我有时候顾不过来。正好你热心，以后苏曼有什么事，你多帮衬着点？”
苏曼也附和：“对啊林薇，有你帮忙，我轻松多了！你就当帮我个忙嘛，好朋友之间，应该的。”
好朋友？我和苏曼，什么时候成好朋友了？
可看着陈阳的眼睛，我还是点了头：“好。”
4
大二上学期，江城大学医院
苏曼病了，急性肠胃炎，住进了校医院。
陈阳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，语气着急：“林薇，你现在有空吗？苏曼住院了，我得去实验室交报告，你先去医院帮我看着点，顺便买份清淡的粥过来。”
“好！我马上到！”我挂了电话，连外套都没顾上拿，就往校医院跑。
冲进病房时，苏曼正躺在床上输液，脸色苍白，看到我还是努力笑了笑：“林薇，麻烦你了。”
“不麻烦，曼姐你感觉怎么样？”我把带来的暖水袋递给她。
“好多了，就是没力气。”苏曼靠在枕头上，看着我，“陈阳跟你说的吧？他就是太操心了。”
“应该的。”我坐在床边椅子上，有点局促。
沉默了会儿，苏曼突然开口：“林薇，你是不是……喜欢陈阳？”
我猛地抬头，心脏狂跳，脸瞬间烧起来：“我、我没有！曼姐你别误会！”
苏曼轻轻笑了笑，眼神很平静：“没关系啊，喜欢他很正常，他很优秀。”她顿了顿，语气复杂，“只是，林薇，陈阳他……心里有人了。”
我的心沉了下去，果然，她什么都知道。
“我知道。”我低下头，声音闷闷的，“是你。”
苏曼没否认，只是叹了口气：“其实，我把他当弟弟。我们从小一起长大，他很依赖我，我也习惯了照顾他。但爱情……可能真的没有。”
我猛地抬头，难以置信地看着她：“真的？”
苏曼点点头，眼神带丝无奈：“真的。所以，林薇，你不用觉得有什么。”
这时，病房门被推开，陈阳走了进来，手里提着保温桶。看到我，他愣了一下：“你来了。粥买了吗？”
“买了，在我包里。”我赶紧站起来，把粥拿出来。
陈阳把保温桶放在桌上，打开，里面是他自己做的南瓜粥，还配了小咸菜。他舀了一勺，吹了吹，递到苏曼嘴边：“曼曼，尝尝，我刚学的。”
苏曼张嘴吃了，笑着说：“嗯，好吃。”
我站在旁边，看着他们自然又亲密的互动，苏曼刚才的话，突然像个笑话。什么把他当弟弟？骗鬼呢。
陈阳喂了苏曼几口，才想起我，抬头看我一眼：“你也没吃吧？桌上有面包，你先垫垫。”
“不用了学长，我不饿。”我摇摇头，心里像被针扎，“曼姐没什么事的话，我就先回去了，还有作业没写。”
“行。”陈阳没多问，“谢谢你啊林薇。”
“不客气。”我转身走出病房，脚步有些虚浮。
5
大二暑假，江城机场
暑假到了，苏曼要去英国交流一个学期。
出发那天，我鬼使神差地又去了机场。远远地，我看到陈阳帮苏曼拖着行李箱，送她到安检口。
苏曼穿浅色连衣裙，看起来很温柔。她抱了抱陈阳：“陈阳，我走了，你在学校要照顾好自己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陈阳拍拍她的背，“到了给我发消息。”
“嗯。”苏曼松开他，转身走向安检通道，走了几步，又回头对他笑了笑，才进去。
陈阳站在原地，看着苏曼消失的方向，很久都没动。
我躲在柱子后面，心脏像被什么揪着，疼得厉害。原来，即使是“姐姐”，分别时也会这么不舍。
就在我准备悄悄离开时，陈阳突然转过身，看到了我。他愣了一下，然后朝我走过来。
“林薇？你怎么在这？”
“我……送朋友。”我随便找了个借口。
他点点头，眼神有些落寞。沉默了几秒，他突然说：“林薇，陪我喝点？”
我吓了一跳：“现在？机场里？”
“附近有个清吧。”他说着，率先往外走。
我犹豫了一下，还是跟了上去。
清吧里人不多，放着舒缓的爵士乐。陈阳要了一瓶威士忌，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，仰头喝了一大口。
“学长，你少喝点。”我有些担心。
他没理我，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。灯光昏暗，他的侧脸在阴影里显得有些模糊。
喝到半瓶时，他终于开口，声音带着酒意的沙哑：“林薇，你说……人为什么这么烦？”
“啊？”我没反应过来。
他转过头看我，眼神有些迷离：“苏曼……她对我很好，像亲姐姐一样。可有时候，我又觉得……太累了。”
我心脏猛地一跳：“学长，你……”
“其实，”他打断我，又喝了一口酒，“我有时候觉得，和你待在一起，更轻松。”
我愣住了，怀疑自己听错了。
他看着我，笑了笑，带着几分自嘲：“是不是觉得很奇怪？我自己都觉得奇怪。可能是……你太安静了，不会像她那样，总让我觉得有压力。”
那天晚上，陈阳说了很多话，大部分是关于他和苏曼的过去，那些从小到大的羁绊，那些无法割舍的习惯。他也说了一些关于我的，说我总是安安静静地跟在后面，像个“小尾巴”，有点傻，却也……有点让人放心。
最后，他喝得酩酊大醉，是我把他扶回了学校附近他租的公寓。把他放在床上，盖好被子，我坐在床边，看着他熟睡的脸。
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，落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。我心里乱糟糟的，他的话像一颗石子，在我平静了很久的心湖里，激起了巨大的涟漪。
也许，我不是完全没有机会？
6
大三到大四，江城到上海
从那天晚上之后，陈阳对我的态度，似乎真的有了变化。
他会主动约我去图书馆，会在我熬夜赶论文时，给我带宵夜；我们会一起去网吧打游戏，他玩ADC，我玩辅助，配合意外的默契；甚至有一次，他手机没电了，会把我的手机拿去用，指纹解锁是他早就录进去的。
周围的朋友都觉得我们不对劲，李萌不止一次跟我说：“林薇，我怎么觉得陈阳看你的眼神越来越不一样了？他该不会是……对你有意思吧？”
我嘴上否认，心里却偷偷地盼着。
我以为，我们之间的坚冰，终于要融化了。
直到苏曼提前回国。
那天我和陈阳约好去看新上映的电影。我到了电影院门口，看到陈阳已经到了，正站在那里等我。可他的眼神，却越过我，看向了我身后。
我回头，看到苏曼提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，笑着朝我们走来：“陈阳，林薇，好久不见。”
陈阳的眼睛瞬间亮了，他快步走上前，接过苏曼的行李箱：“曼曼，你怎么提前回来了？也不告诉我，我去机场接你。”
“想给你个惊喜嘛。”苏曼挽住他的胳膊，笑得一脸甜蜜，然后才看向我，“林薇，不好意思啊，打扰你们看电影了。”
“没、没事。”我站在原地，像个局外人。
陈阳这才想起我，有些歉意地说：“林薇，要不……电影下次再看？我先送曼曼回去。”
“好。”我点点头，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惊讶。
看着他们并肩离开的背影，苏曼依偎在陈阳身边，笑得幸福。我攥紧了手里的电影票，纸质的边缘硌得手心生疼。
原来，所有的改变，都只是我的错觉。只要苏曼一出现，陈阳的世界里，就永远只有她。
大四毕业季，大家都在忙着找工作、考研。陈阳决定去上海发展，他说上海机会多。
我几乎没有犹豫，也投了上海的简历。辅导员找我谈话，问我为什么放弃家里安排的稳定工作，要去人生地不熟的上海。
我笑着说：“想去大城市闯闯。”
只有我自己知道，我是为了陈阳。我还抱着最后一丝幻想，也许到了上海，远离了江城的环境，我们之间会有不一样的可能。
李萌知道后，叹了口气：“林薇，你这又是何苦呢？”
我没回答，只是默默地收拾行李。
到了上海，陈阳进了一家不错的互联网公司，薪水可观。我则进了一家小翻译公司，做着最基础的校对工作，薪水不高，租住在离市区很远的老旧小区里。
我们成了“朋友”，偶尔会一起吃个饭，逛个街。他会吐槽工作压力大，我会听着，然后给他带点自己做的小饼干。
我以为，这样的“朋友”关系，至少能让我待在他身边。直到那天，他拿着一个丝绒盒子，笑着对我说：“林薇，我要订婚了。”
7
2023年夏，上海外滩
丝绒盒子里，是一枚设计简洁的钻戒。陈阳说，是他自己设计的，准备向苏曼求婚。
我笑着恭喜他：“挺好的，学长，终于得偿所愿了。”
心里的某个角落，却碎得噼里啪啦。
订婚宴定在一周后。那天，陈阳约我去外滩，说想聊聊。
黄浦江的晚风很大，带着水汽，吹在脸上黏腻又冰冷。我们沿着江边走，谁都没说话。
走了大概十几分钟，陈阳停下脚步，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——是我送他的那只限量版打火机，上面刻着他的名字缩写“CY”。
那是我大二时省吃俭用，攒了两个月零花钱买的。他收到的时候，很惊讶，还笑着说：“林薇，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这个？”
我以为他很喜欢，一直带在身边。
可现在，他捏着那只打火机，看着黄浦江浑浊的水面，眼神平静得可怕。
然后，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，他手腕一扬，“咻”的一声，那只打火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，直直地坠入了江里。
“咚”的一声轻响，很快被江水吞没，连个涟漪都没怎么留下。
我猛地看向他，心脏像是被那只打火机狠狠砸中，瞬间沉到了谷底。
“陈阳，你干什么？！”我的声音都在发抖。
他转过头看我，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，像结了冰的湖面：“林薇，别再跟着我了。下周六，我和苏曼订婚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我逼自己看着他，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，“那打火机……你不喜欢吗？那我们这几年算什么？我从江城跟你到上海，算什么？”
他沉默了很久，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。江面上的游轮驶过，灯光晃在他脸上，明明灭灭。
然后，他开口了，声音很轻，却像冰锥一样扎进我心里：“林薇，我知道你对我好。但爱情不是感动。而且……”
他顿了顿，终于说出了那句最残忍的话：“苏曼家能帮我在上海站稳脚跟。她爸爸的公司，正好需要我这样的技术骨干。”
原来，不仅仅是爱情。还有现实，还有利益。
我看着他，突然觉得无比陌生。那个在江城大学校园里，穿着白T恤笑起来像阳光一样的男生，什么时候变成了现在这样，能用如此平静的语气，说出这么功利的话？
还是说，他一直都是这样，只是我被自己的执念蒙住了眼，从未看清？
“所以，”我笑了，眼泪却流得更凶，“你早说啊，陈阳。我还傻了这么多年，以为只要我够努力，够坚持，总有一天能……”
能取代苏曼在你心里的位置。这句话，我没说出口。
他看着我，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，像是愧疚，又像是解脱。他没再说话，只是转过身，慢慢往回走。
我站在原地，任凭江风吹透我的衣服，吹凉我的眼泪。黄浦江的水，真凉啊，凉得像我这五年的青春，最终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废墟。
8
2023年秋，江城
我没有参加陈阳和苏曼的订婚宴。
在他扔掉打火机的第二天，我就辞职了，买了回江城的单程票。
回到熟悉的城市，空气里都是桂花的甜香，不像上海，总是弥漫着一股潮湿的、忙碌的味道。
李萌看到我，吓了一跳：“林薇？你怎么回来了？也不说一声！”
我抱住她，埋在她怀里，终于放声大哭。积攒了五年的委屈、不甘、爱恋和心碎，在这一刻，全部宣泄出来。
李萌没多问，只是拍着我的背，安静地陪着我。
哭够了，我抬起头，眼睛红肿得像核桃：“萌萌，我失恋了。或者说，我终于，把自己从一场长达五年的单恋里，拽出来了。”
李萌叹了口气，递给我一张纸巾：“回来就好。江城永远是你的家。”
接下来的日子，我在江城找了份翻译的工作，虽然薪水不如上海，但节奏慢了下来，我有时间去做自己喜欢的事。
我重新拾起画笔，在画板上涂抹色彩；我去学了烘焙，做出的蛋糕又漂亮又好吃；我开始跑步，沿着江边的绿道，感受风从耳边吹过的自由。
偶尔，我会从共同的朋友那里听到陈阳的消息。听说他和苏曼结了婚，靠着苏家的资源，在上海的事业做得风生水起。听说他越来越忙，有时候连家都回不去。听说苏曼偶尔会抱怨，说陈阳变了，不像以前那么体贴了。
我只是听听，然后笑笑，心里没有任何波澜。
那些关于他的事情，好的坏的，都已经和我无关了。
那天晚上，我又梦到了江城大学的图书馆。我坐在老位置上，假装看书，偷偷看陈阳。他突然转过头，对我笑了笑，然后递给我一本书。
我伸手去接，却猛地醒了过来。
窗外是江城宁静的夜色，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，温柔地落在我的枕边。
我摸了摸眼角，没有泪。
五年的青春，像一本写得潦草又执着的小说，最终没能迎来圆满的结局，甚至可以说是彻底烂尾了。
但那又怎样呢？
我终于明白，陈阳不是我的太阳，我没必要拼命追着他跑，却忘了自己也能发光。
我的青春是烂尾了，但我的人生，才刚刚开始。
我打开台灯，拿出画板，在空白的画纸上，画上了第一笔——那是江城秋天的天空，湛蓝，高远，充满了无限可能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