成亲一年,我的夫君不知为哪位女子守身如玉,不肯碰我。直到他苦苦哀求婆母,
允他纳一个青楼女子为妾。我这才恍然大悟。难怪我这么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在他跟前晃悠,
他视而不见。原来,他喜欢这种一步三声咳,弱柳扶风般的女子。一个妾室而已,纳就纳了。
可是我怎么也想不到,这两人这般歹毒,暗地里筹谋了一场让我失去名节和性命的戏码。
谁都没预料到,那奸夫竟是当朝天子,一个暴戾无度的暴君。
1距离定远侯府热闹喜庆的纳妾礼,已过去月余。这些日子以来,许玉衡夜夜留宿在珍华庭。
半夜三更叫水的动静,在丫鬟云溪的义愤填膺下,都传入我耳中。如今,整个侯府都知道,
侯爷不喜我这个发妻,柳姨娘才是侯爷真正放在心尖上的人。婆母传我去雁水堂侍奉,
话里话外责备我打扮过于素净,留不住夫君的心。婆母素来瞧不起我的出身。
若非玉衡怜惜你双亲亡故,这门显贵的亲事,怎会落到你的头上?
既然你已经嫁到侯府,理应想法子,讨自己的夫君欢心,早日诞下一儿半女,
为侯府开枝散叶。许玉衡从来不进我的院子,婆母并非不知。话里话外,
无非是在为难我罢了。从前,我很是忍让,只因心存感激。我爹娘死后,
族里长辈不仅要侵占爹娘留下的家产,还要将我卖给一个有钱的老乡绅做姨娘。
那老乡绅最喜欢听貌美女子的惨叫,房里已经弄死了好几房妾室。若不是侯府求娶,
我怕是同那些人鱼死网破,受好大一番罪。许玉衡娶了我,却不碰我,我怀疑过他患有隐疾,
不能人道。可自打柳如鸢进了门,这种猜测也被打破。若非几日前,我夜里睡不着,
到园中闲逛,恐怕我至今还被蒙在鼓中。假山后,许玉衡压抑着嗓音,一遍又一遍,
朝娇喘不止的柳如鸢许诺,总有一天,他会让柳如鸢成为侯府真正的当家主母。原来,
早在同我成亲之前,许玉衡就和柳如鸢情根深种,暗度陈仓。许玉衡娶我这么一个父母双亡,
门第不高的女子,为的就是有朝一日,设计一出让我名声尽毁,自缢身亡的好戏,
为他心爱的女子做嫁衣裳。有了我这个名声破烂的主母做对比,假以时日,
柳如鸢多生几个孩子,许玉衡身为侯府唯一的儿子,以死相逼几次,定能让老夫人如他所愿。
难怪,柳如鸢一个青楼女子,却以良家子的身份进的侯府大门。偷听到全部真相的我,
如坠冰窖。许玉衡不喜我,我亦不爱他,靠着些感激之情,
本想着日子就这么稀里糊涂过下去。可如今,有人要我的命,那这日子,可就糊涂不起来了!
我眸光一闪,微微一笑,母亲不必为子嗣忧心,柳姨娘年轻貌美,夫君看重她,
她定能早日为侯府诞下子嗣。婆母重重落下茶盏,冷笑一声,一个娼妓出身的玩意儿,
也配生下侯府嫡子?就她那身子骨,恐怕多被玉衡折腾几次,就要香消玉殒了。
柳如鸢身子不好,府医每隔三五天就要跑一趟,语中多提及莫要贪恋房事,
柳姨娘身子承受不住。可许玉衡血气方刚,娶了心爱的姑娘,总是忍不住,
柳如鸢又常常由着他,这身子,便总不见好。婆母愈发厌恶出身娼门的柳如鸢。
奈何许玉衡护柳如鸢护得跟眼珠子似的,她想借机敲打,也无可奈何。我故意为之的一番话,
勾起了婆母心中的火气。正在这时,婆母身旁侍候的李嬷嬷,掀帘而入,笑着开口,
老夫人,柳姨娘说,侯爷近日心气郁结,总为公事烦忧,听闻城外的广慈寺灵验远播,
不如在年前,众人去一趟广慈寺,为侯爷祈福,盼望来年,神明护佑侯爷万事顺遂,
官运亨通。婆母神色缓了下来,她倒是有心了,风雪寒冷,我身子不便,便不去折腾了。
李嬷嬷又道,柳姨娘说,广慈寺有座热气腾腾的汤泉,佛门重地,本就是福泽绵延之地,
老夫人若是泡上一泡,定能把身体里的寒意都驱散个干净。婆母畏寒,一到了冬日,
身子总不太好,腰疼腿也疼。这个天气,屋里的炭火也总是烧得极旺,旁人热得直冒汗,
她才觉得温度正好。因此,对于柳如鸢汤泉的吸引,婆母有些意动。罢了,明日府中女眷,
一同前去。我捻起帕子,擦掉额头沁出的潮意,轻声应下。这般费尽心思的要婆母前去,
终于按耐不住,要动手了吗?2第二天一大早,趁着雪停,我们一行人便来到广慈寺。
众人一同跪在佛前祈福,婆母往功德箱里添了不少香油钱,以示诚心。寺院清寒,
婆母握着手炉,问及汤泉在何处,不料寺中主持说,那汤泉只对宫中贵人开放,
并不对外开放。我暗暗思索主持口中的贵人。听说圣上早年继承大统之时,暴力刻薄,
手段残忍,杀了不少朝廷大臣,以稳固朝纲。而太后虽非圣上生母,却长居广慈寺,
潜心礼佛,只为洗清圣上身上的罪孽。婆母瞪了一眼旁边苍白着小脸的柳如鸢,
挥袖便准备回府。柳如鸢上前一步,急切道,老夫人,眼下风雪正大,雪天路滑,
贸然回府,恐怕会有危险。不如就在寺里歇息一晚,待明日天晴了,再回去?
我站在大殿内,放眼望去,外头雪粉齑飞,如天地之间被笼罩一层白雾。
主持也建议众人雪停后再动身,这大雪一时半会也停不下来。婆母眉头皱了皱,
无奈的叹口气,那就叨扰了。我察觉到柳如鸢今日一直隐秘地偷看我,她面上尊敬,
眼底却饱含恶意。很快,在分配住处时,柳如鸢的目标对准了我。随行的仆人婢子颇多,
西院客寮住不下,领路僧人正要带一部分婢子去东院入住,却被柳如鸢拦下了。她对婆母道,
寺中不比家里,怕老夫人住不习惯,侯爷特意嘱咐我贴身侍候。
这些随行的婢子亦是侯爷特地挑选的身强力壮之人,万不能离了老夫人的身。不如,
今夜就让夫人去东院住下,想来夫人孝顺,定能成全侯爷的一番心意。此话一出,
我便知晓,今夜不会太平。我没有辩驳,笑了笑,都听婆母的。屋内炭火刚燃起来,
婆母冷得正心烦,冷脸应下了这安排。我带着丫鬟云溪,去了东院客寮。云溪恨恨骂道,
不过是一个妾室,也太张狂了,竟将夫人您赶到这偏僻的东院。侯爷偏宠柳姨娘,
眼下老夫人也由着她,恐怕日后柳姨娘要在侯府横着走了。云溪从小就跟在我身边,
我知道她是在替我气愤。今夜,母亲可不会给她好果子吃。我淡淡道。
柳如鸢用汤泉将婆母引到此处,已经点燃婆母心中的火气。更何况,柳如鸢自打进了侯府,
仗着侯爷宠爱,行事张扬,吃穿用度,奢靡成风,婆母对柳如鸢的不满早就昭然若揭。
好不容易今日许玉衡不在跟前护着,婆母势必要抓住这个机会,给柳如鸢好好立立规矩,
磨磨她的性子。我等着看好戏。只是我没料到,千防万防,我还是着了柳如鸢的道。晚膳时,
李嬷嬷来东院送来一盘宝芳斋的如意糕,斋饭清淡,那如意糕我也吃了一块。没想到,
柳如鸢竟敢在婆母眼皮子底下,对我下药。夜深人静,我惊醒的时候,
身体里仿佛有一把火在炙烤,热得我浑身发软。是媚药。我惊疑不定,忙喊了几声“云溪”,
却一直都没有听见外间云溪的回声。我心一沉,云溪被支走了。恐怕过不了多久,
就有奸夫来我屋内,毁我清白。逃,我要逃。我摇了摇发昏的脑袋,
强忍身子不适将衣衫穿戴整齐,趁着夜色,悄悄推门而出,沿着长廊往后山跑。廊外,
雪还在下。白日里庄严恢宏的广慈寺,在深夜,仿佛青面獠牙的巨兽,静静张着血盆大口,
欲将人吞吃入腹。我的脑袋不甚清明,冷风拂过我潮红的脸颊,舒缓了躁动的身子。
可下一秒,漫天飞雪之中,我看见一个令我血脉喷张的身影。那是一个生得极好看的男子。
汤泉内,水汽氤氲。鬓若刀裁,眉目如画,颊侧乌黑的发丝落了雪,又很快热气被蒸化了,
滴在冷白的锁骨窝中。他衣衫尽湿,在这雪夜之中,仿佛摄人心魄的妖精。
我有一瞬间被蛊惑了。可下一秒,我看见他落在我身上的目光,不怒自威,裹挟杀意。啧,
又来一个。男子偏了偏头,眼眸倦怠而绯红,看起来很不正常。打扰了。
我下意识收回视线,余光忽然瞥到岸边倒了一个身影。那是个女子,衣衫轻薄,身子曼妙,
隐隐约约瞧见身下一团暗色的血,蔓延在青石板上......俨然已死去多时。
我竟撞到了凶案现场!意识到这一点,我的心跳如雷,装作没有看到尸体的样子,退后两步。
我走错了路,多有打扰,还公子请莫怪,这就离去。语毕,我转过身,
却听见冰冷一声命令。杀了。3这人要杀我?意识到这一点,我呼吸急促,
内心的恐惧瞬间达到了顶峰。难道我命该如此?没死在许玉衡和柳如鸢的手里,
也要死在别人手中?我不甘心。我转身就跑,在药物的影响下,我动作迟缓,一个踉跄,
瘫倒在地上,神思恍惚。漫天飞雪之中,一名蒙面黑衣暗卫神出鬼没。暗卫盯着我看了许久,
忽然将我整个抱起,朝汤泉池中的男人抛去。扑通一声。温热的泉水灌入我的口鼻,
挣扎中不知道扯住什么,我猛的冒出水面,咳嗽不停。有一瞬间,我的耳朵轰鸣作响,
有一股从未有过冲动在血液中涌动,我控制不住地抱住身旁让我感到清凉之物。阿九,
你嫌命太长?谢玄凛垂眸,看清我的模样后,瞳孔一缩,愣了一会,才推开了我。
阿九一双眼睛亮得惊人,主子,太后怎么知道你喜欢这样的?还给她下了相思引,
同你身上的药一样。那又如何。见我又要贴过去,谢玄凛双眼危险的眯起,
大掌覆在我纤细的脖颈上。主子手下留情,相思引药效极其霸道,中药之人,若不交合,
只会爆体而亡。阿九犹豫道,这已经是太后送来的第五个姑娘了,您若还抗拒,
属下只能按着你,强行……行周公之礼。毕竟,属下不能眼睁睁看着主子您,
丢了性命啊……谢玄凛察觉到掌下之人即便被钳制住,也仍然不死心地将手抚到他的胸膛。
退下。他眯起双眼,薄唇勾起一抹嗜血的杀意,朕亲自动手。阿九叹气,
看来主子还是瞧不起,只怕今夜,这姑娘会血脉涨裂,小命危矣。我觉得难受,
张开唇瓣喘息,好热,我好难受。死了就不难受了。我呼吸有些困难,
忍不住溢出痛苦的呻.吟声。你、你乱叫什么?这又娇又软的声音仿佛一根羽毛,
将谢玄凛的心挠得痒痒的。他倏地松手,如避蛇蝎一般,朝后退去,带起哗哗作响的水流。
我有些站不稳,下意识想要抓住他的手臂,被一股力道带动,扑在了一个坚实的胸膛上。
我勾住他宽阔的脊背,将潮热的脸颊贴上去,触感微凉。好舒服。我叹息。
谢玄凛身体僵了僵,怀里柔软的身子,带来一阵挥之不去的幽香。
这香味仿佛有平心静气的功效,让他躁动不堪的心有了一丝缓和。他忍不住低头,
轻轻嗅了嗅。这是什么香?听见声音,我下意识抬头,唇瓣轻轻扫过一片温热的柔软。
我下意识含了上去,呢喃道,我自己做的香囊,你喜欢?我热的喘不过气,一时之间,
分不清虚幻与现实。身旁之人,能让我感到快意,但他像个木头一样,让我不得章法。
他生得可真好看。我含糊不清地问道,你是山中的精怪吗?谢玄凛偏头,
幽幽的声音自上而下传来。我是恶鬼。恶鬼?我有些反应不过,怀疑道,
你这般好看,怕不是个艳鬼吧?谢玄凛嗤了一声。我忍不住抬高了下颔,朝他凑近,
都是鬼,那……你会吃人吗?就算是鬼,只要能缓解我身体的痛苦,我也认了。
我抬手将他的脸掰下来,贴了上去。忽然,我迷乱的脸颊被一只大掌钳住,用力抬起,
视线撞入一双漆黑瞳仁之中。你叫什么?他问。我睁着湿漉漉眼眸注视着他,
反应了好一会,才慢慢道,我叫……邬妙仪。你呢?我下意识问。
居高临下的男子笑了,在我耳畔轻声念了几个字。他道,我不仅会吃人,还会杀人。
既然她非要安排一个人在我身边,你还算顺眼,且看你能活到几时。敢怀了我的孩子,
那就试试,是这个孩子先没命,还是你先命丧黄泉!说完,他低下头,掌心搂过我的腰,
滚烫的吻缓缓落下。我仰伸手抓住他的头发,向外扯开。怎么了?我双眸迷蒙,
别在这里。我的脑海一片混乱,但仍然记得,在野外做这种事,实在有伤风化。
谢玄凛轻笑了声。旋即,他抱着我起身上岸,行了几十步,停了下来。那是一所竹屋。
屋里碳火充足,温泉如春。烛火昏昏,轻飘飘的帐幔掀起,又落下。疼……你是狗吗?
轻点……拓落在墙上的阴影,交叠缠绵。4天还未亮,晨鼓悠悠传来。
我猛地睁开双眼,一双黑色瞳仁如鹰隼一般注视着我,我吓得惊叫一声。我往后退,
却被一只修长有力的长臂牢牢禁锢住了腰身。谢玄凛撩起了眼皮,乱叫什么?
我的脸瞬间红透了,被褥之下,我和他,都没有穿衣裳。身体不可言说的地方,
传来一股酸胀之感。我竟还是失身了。我心中战栗,隐约记着昨夜被下了媚药,
一路逃到后山,然后遇到凶杀现场。眼前之人,要杀我灭口。我还......轻薄了他。
我吸了吸气,冷静道,公子,昨夜我什么都没看到,只要你放了我,
多少银子我都愿意给你。谢玄凛挑了挑眉,一只手支起了脑袋,侧着身子,
一错不错地盯着我。银子?我点头,紧张地看着他,心里盘算着我有多少资产。
你在玩什么把戏?谢玄凛哂笑一声,伸手取过床头的一个锦盒。打开,
执起一颗褐色药丸,抵在我的唇边,嗓音冰冷,不容拒绝,吃了。我不知道这是什么,
下意识往后缩了缩,躲开了。你若不吃,我现在便杀了你。此话一出,我没有丝毫犹豫,
张口含下了他指尖的药丸。谢玄凛摩挲着湿润的指尖,盯着我的唇,看了片刻。我坐起来,
拢着被褥挡在身上。药已经吃了,我现在可以走了吗?谢玄凛若有所思,
你的任务没有完成,她会杀了你,不如留在我身边,多活几日。这一番话,
让我忽然意识到,他似乎认错了人。我小心翼翼道,公子所说之人,我不认识,天快亮了,
我夫君还在等我,我若再不回去,他该担心了。夫君?谢玄凛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,
兀自勾着唇笑了片刻。那这是什么?他示意我向一旁看去,床铺上赫然是一抹鲜艳。
那是处子的落红。我不禁哑然。成过亲的人怎会是完璧之身?只是我成亲一年,
夫君为了别的女子不肯碰我,甚至还要谋害我的性命这种事,没有必要对外人说道。
我心如电转,强忍着羞耻,开口道,公子你天赋异禀,我受不住,这才……
谢玄凛眸光轻轻扫过我的脸,似笑非笑。我心里着急,方才听到寺庙的幽幽晨钟声,
想来已是寅时。再过不久,天就要亮了。若被人发现我一夜未归,那就有嘴也说不清了。
我的衣裳呢?我披着被褥下榻,见地上空无一物,有些惶恐地问道。谢玄凛坐起身子,
挑起榻边的外衣,松松披在身上。他抬臂时线条流畅如拉满的弓,蓄势待发。下巴抬了抬,
他示意不远处的桌案,淡淡道,昨夜湿透了,已经派人烘干了。
我想起昨夜似乎有个暗卫将我丢入水中,登时嗓音都抖了。你是说,
昨夜我们……有人一直在旁边守着?谢玄凛好已整暇,嗯。我天都要塌了。
这种私密之事,也令人在一旁守着,这人有什么毛病吧?十公里之外。我眨了眨眼,
意识到他说的是暗卫在十公里之外守着。我忍不住腹诽,这么远的距离,
他管这叫“在旁边守着”?我抱着衣裳,躲到屏风后换好,到屋内唯一的鎏金铜镜前,
将头发全部梳起。昨夜匆匆跑出屋子,未挽好的鬓发经过一夜折腾,全部倾泻而下。
直到看到我梳妇人髻,谢玄凛才意识到,我说的可能是真的。我犹豫片刻,取出将一枚玉佩,
放在床头的案几上。昨夜之事,是个意外,但总归是我孟浪,欺负了你。
这枚玉佩价值百金,算作对你的补偿,我们就当从未见彼此。我转身推开屋门,顶着冷风,
疾步离开。人走了。谢玄凛取过玉佩,目光微妙。空无一人的房间,他的嗓音冷冽,
下了命令。去查。5天将蒙蒙亮。我步履匆匆,穿过一个又一个回廊,趁四下无人,
捂着唇,将藏在舌下的药丸吐了出来,扔到廊下雪地里。转弯时,迎面撞见云溪。
云溪瞧见我,激动地跑上前,她拉着我,眼泪顿时落了下来。夫人您去哪儿了?
我找了您一夜,吓死我了。我没事。我安抚得拍了拍她的手,问道,东院出事了?
云溪擦了擦眼泪,气得直哆嗦,夫人,那柳姨娘忒不是个东西。昨夜您睡下后,
柳姨娘身边的秋菱过来,说老夫人担忧夫人住不习惯,唤我过去问话,了解夫人的情况。
谁知,我在西院等了许久,也不见老夫人传唤,等我意识不对,赶紧跑了回去,
却发现您没了踪影。我猜是柳姨娘使得坏,不敢声张,生怕坏了夫人名声,
只敢偷偷出来寻您。方才我躲在一旁,瞧见柳姨娘带着老夫人一行人,吵嚷着来东院捉奸。
夫人,您一夜未归,这可怎么办?说着,云溪又急红了眼圈。无碍。如我所料,
我冷冷一笑,递给云溪一个竹筒,让她随我回去。我们刚到东院,
在门外就听见柳如鸢对婆母添油加醋,我担忧夫人在东院住不习惯,便差秋菱前去问候,
谁知秋菱回来时,就说隐约听见夫人房中似乎有男人的动静。兹事体大,
我不敢隐瞒老夫人,只能天还没亮,就惊动了您,为了侯府的颜面,一切等老夫人定夺。
等她说完这席话,我这才踏进院子,笑道,大清早的,怎么这般热闹,
婆母和柳姨娘怎么到我这儿来了?婆母原本听到我与人通奸的消息,正怒火中烧,
冷不丁见我从外头进来,脸上的怒意戛然而止。柳如鸢也难以置信,你怎么在这?
与此同时,秋菱从我屋中出来,看了我一眼,神情犹疑,对柳如鸢小声道,姨娘,
那奸夫不在房里。柳如鸢捏着帕子心乱如麻。明明安排好的,怎么那三个男人不见了踪影?
夫人也安然无恙地从外面回来?我走近众人,疑惑问道,柳姨娘这话,问得好生奇怪,
这是我的院子,我不在这儿,那应该在哪儿?还有,什么奸夫?后山有一片梅林,
我不过是去采了些梅花雪,怎么一回来,便被人泼了一通脏水?柳如鸢急了,脱口而出,
不可能。我静静地看着她,不说话。柳如鸢回过神,手指用力捏着帕子,
眼里闪过一丝精光,夫人还是对老夫人说实话为好。今儿个一大早,
我的丫鬟便听见你房中有外男出没。更何况,梅林离这里二里远,徒步都要半时辰,
昨夜天暗雪骤,路更难走,夫人何必编谎言诓骗我们?恐怕,是你担心走露了风声,
大清早将奸夫送出了寺庙吧。这是铁了心要污我的清白。我接过云溪手里的竹筒,
默默奉到婆母跟前,眼圈一下子就红了,这梅花雪是我特意为母亲采的,枝头新落之雪,
最为洁净清冽,用来煮茶,想来也能让缓解一些母亲的寒症。我一夜没睡,
在梅林等着雪停,就是为了这一筒梅花雪水。本是一番孝心,竟被人随意编排,
污蔑我的清白。婆母接过沉甸甸的竹筒,打开一看,里面果真装满了皑皑白雪。
而我和云溪鞋子和裙摆,都溅上了泥水,将我的话衬托的更有说服力。若真如柳如鸢所说,
将奸夫偷偷送出寺,那走得也是正门。正门一路都是干净的青石板,必定不可能踩到湿泥。
婆母一想到我是为了宽慰她的寒症,而折腾地一夜未眠,反观柳如鸢,
却是她寒症愈发严重的凶手。在这鲜明的对比之下,婆母心中的天平,已然倒向了我。
柳如鸢还要继续说些攀蔑我的话,婆母当着所有人面,甩了她一个巴掌。
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,是想要嚷嚷着所有人都知道,堂堂侯府主母的名声,
居然被一个胆大包天的妾室诋毁吗?柳如鸢捂着通红的脸,眼底闪过一丝对我的嫉恨,
却不敢再多言。母亲,想必柳姨娘也不是有意的。我搀扶着婆母坐下,意有所指道,
柳姨娘刚入府,不知深宅之中,有些刁奴会欺瞒主子,想必柳姨娘也是误信了刁奴,
这才说错了话。被我这么一提醒,婆母也反应了过来,顿时恼了。从头到尾,
都是柳如鸢房里那个叫秋菱的丫鬟传话,才闹出这一场乌龙。当即让下人按住秋菱,
李嬷嬷亲自动手,狠狠扇了她二十余巴掌,随后,
秋菱便被绑五花大绑送去西街的人牙子那发卖了。柳如鸢咬着牙看这一切,却不敢求情,
生怕火撩到了自己身上,只能眼睁睁痛失心腹。我冷眼看这一切,暗暗勾起了唇。
婆母在后宅沉浮了大半辈子,又怎会不知,柳如鸢并不是无辜的。
只是她的儿子仿佛被下了蛊一般,护柳如鸢护的紧。她若真执意要惩处柳如鸢,
许玉衡势必要和她母子离心。婆母不敢赌。处置秋菱,既宽慰了我,亦敲打柳如鸢,
是个两全其美之法。待人走后,云溪忍不住问我,夫人,您真的半夜去梅林,
为老夫人采梅花雪了吗?我不禁笑了,随手从地上挖的罢了。
6从广慈寺回府的当天夜里,柳如鸢就病倒了。接连几日,都不见好,可把许玉衡心疼坏了,
他不分昼夜的照顾柳如鸢。又听闻广慈寺我受了委屈,许玉衡抽空来看我。
他一贯会做这些表面功夫,担忧此事传了出去,恐怕会遭人非议,若扣上宠妾灭妻的名号,
只怕对仕途亦有损。你受委屈了,那刁奴已经处置了,这几日你就别出门了,
在府中好好休养。我心如电转,许玉衡这是在为柳如鸢出头,说得再好听,
也不过是要找个由头将我禁足。我点了点头,笑道,都听夫君的。许玉衡见我这般乖顺,
满意地笑了。他执起一块桌上的千层酥,递给我,你最爱的千层酥,
我下了朝特地为你买的,快尝尝,还热乎着。许玉衡生得斯文俊秀,举止有礼,外人眼中,
俨然是一位谦谦公子。他不爱我,倒也与我相敬如宾。以往,许玉衡下了朝,
时常给我带一盒千层糕。可自从知晓他们要害我,我便早早将入口之物送出府外检查。
果然不出我所料,查出了千层糕有毒。长时间服用,假以时日,体内毒性累积,将药石难医。
这糕点,我却吃了一年。好在平日里,我生怕吃多了,身体变得丰腴,只偶尔浅尝一块,
倒不至于使身体积攒太多毒素。怎么了?见我不接,许玉衡疑惑地问道。
为了不打草惊蛇,我伸手接过糕点,轻轻咬了一口,笑道,很甜,多谢夫君。见我吃下,
许玉衡放心了,借口有公务要处置,起身离开了。人刚走,我便吐了未咽的糕点,
让云溪将剩下的千层酥,悄悄找个地方扔了。凭窗而坐,我陷入思忖之中。我想过和离,
但这并不容易。既然他们要拿我给柳如鸢铺路,势必不会让我活着走出侯府。我不甘心,
我是许玉衡明媒正娶,八抬大轿娶回来的妻子,侯府偌大的家业,我又凭什么白白让出去,
便宜了一个妾室?我得有个孩子。许玉衡和柳如鸢罔顾人命,想要那我做嫁衣,那就看看,
谁能活到最后。有了孩子,爵位落在孩子身上,侯府以后就是我做主的日子,
我只会越过越好。想明白后,入了夜,我在湖边亭中备下好酒好菜,唤下人将许玉衡请来。
大冷的天,夫人怎么挑在这里相谈要事?许玉衡刚进来,婢女上前为他解下披风。
我为许玉衡斟了一杯酒,笑着说,左右这里有围帘,点了火炉也暖和,亭中对饮,
还别有一番风趣。夫君若是冷,便饮下这杯热酒,暖暖身子。许玉衡接过,一饮而尽,
好酒。我见他喝下,又为他添上一杯,一脸落寞道,想来圣上看重,
夫君近日公务缠身,很是辛劳,母亲让我这个做妻子的,也多多为夫君排忧解难。
今日请夫君来,也是为此。我知夫君对柳姨娘忠贞不二,可这一次,求夫君不要拒绝我,
若是母亲知晓我惹了夫君不快,定不会饶了我。柳如鸢借着生病,
攀缠着许玉衡为自己换衣喂饭,这些行径早传入婆母耳中。婆母愈发不满,
许玉衡也担忧婆母一怒之下,为难他心爱的女子。因此,他便没有拂了我这一番好意。
亭中熏香,氤氲成烟。许玉衡被我灌了两壶酒烈酒,此刻脸颊酡红,神色迷离。
烛火昏黄的剪影,拓落在对酌之人顾盼神飞的双眸之中,竟让许玉衡第一次觉得,
他的夫人这般美貌。他轻轻拉住我的手,张口想要说些什么。我没有缩回手,算了算时间,
柳如鸢也该来了。柳如鸢善妒,平日里,许玉衡多看了房里哪个丫鬟一眼,她轻则打骂,
重则将人发配。如今深更半夜,我将许玉衡请来,她怎么可能忍得住?这般想着,
帘子被人掀开。一脸病容的柳如鸢快步进来,她眼里藏不住的嫉恨。我当着她的面,
慢慢抽回被许玉衡握着的手,笑着说,既然柳姨娘来了,夫君便辛苦你照看了。
柳如鸢扶着醉意朦胧的许玉衡,朝我皮笑肉不笑道,侯爷看重我,有我照看,定十分欢喜。
我但笑不语。离开的时候,余光瞥见许玉衡搂着柳如鸢痴缠,二人脚步踉跄,
朝我特意摆放在亭中的软榻上倒去。靡靡之音,从围帘里涌出。第二日,在整个侯府传遍了,
柳姨娘半条命都要没了。仆妇们交头接耳,昨夜侯爷夜会柳姨娘,二人欲火中烧,
竟在湖边亭中苟合起来。柳姨娘本就在病重,哪能经得起侯爷的折腾,被人发现时,
已浑身是血,奄奄一息。6婆母知晓两人的荒唐事,破口怒骂。下贱的娼妇,
我儿的名声都要被她败光了,若传到外头,我们侯府还有什么脸面!
不枉我昨夜准备的一堆壮阳膳食,勾起了许玉衡的火。柳如鸢病一直不见好,
两人也许久没有同房。加上我点了催情的熏香,许玉衡喝醉了酒,忍不住情动,
一发不可收拾起来。酒醒后,许玉衡守着昏迷不醒的柳如鸢,寸步不离,心中懊悔不已。
我安抚婆母,母亲放心,我已经勒令下去,所有人都不许讨论此事,谁若传出去,
定饶不了他。婆母气得胸口疼,眼神刀子似的刮过我,真是白长了一张好看的脸,
你瞧瞧自己,整日里裹得严严实实,木讷无趣,像块木头,难怪夫君被狐媚子勾走了!
婆母说的是。我失落道。夫君不喜我,柳姨娘如今也身子不适,
我只担心没人侍奉夫君。听我这话,婆母皱着眉头,若有所思。我默默退了下去。
婆母速度很快,晌午刚过,便把两个貌美如花的良家子,安排进许玉衡的后院。
美名其曰侯爷后院人少,这两个姑娘遵规守矩,定能好好侍奉侯爷。我知道,
婆母是想趁此机会,将许玉衡从柳如鸢的迷魂阵里拉出来。彼时柳如鸢刚从昏迷中清醒,
听此消息,她差点气得又晕回去。许玉衡费劲口舌,也没能将这两个通房退回去。无奈之下,
只能搂着柳如鸢,许诺绝不会碰其他女子,只愿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。哄了好半天,
柳如鸢才重新展颜欢笑。可柳如鸢还是忧心,府医说,她的身子亏损的厉害,一个月以内,
万不可再能行房事。许玉衡本就血气方刚,平日里顾念着柳如鸢身子柔弱,少有尽兴。
偏偏婆母趁着柳如鸢养病期间,几次三番让那两个通房去许玉衡研墨侍候。通房温柔小意,
身段妖娆,还真在一次雨夜得逞了。那日,许玉衡赴同僚宴请,回府时酩酊大醉,
竟在书房里,一男御二女,将两个通房都宠幸了。柳如鸢知道这个消息后,不可置信,
气得吐了一口血。她与许玉衡爆发了史无前例的争吵。她疯了似的哭喊,
为何你不能只有我一个?你许诺过我的。你骗我。许玉衡本就理亏,
放下身段哄了许久,柳如鸢也不见好,仍然字字泣血。她身上的伤也挣裂了,愈发严重。
许玉衡又是心疼,又是身心俱疲。珍华庭那边一团乱麻,我却早早地将两个通房叫到我院里。
我许诺她们,谁生下侯爷子嗣,我便做主抬她为妾室,荣华富贵少不了她的。
两个通房惊喜不已,眼里的野心昭然若揭。孩子,不管从谁肚子生出来。都将会是我的孩子。
7许是柳如鸢闹得太大,两人情意深重,那一次以后,无论通房怎么引诱,
许玉衡都不为所动。柳如鸢伤心不已,不肯见他。通房又奉婆母之命,时常去书房堵他,
让他不得安宁。他许是觉得我这里安静,无人打扰,便常来我院中饮酒神伤。他来,
我也不赶他,反而体贴地准备美酒佳肴招呼他。我备下的,都是些壮阳之物,
只为让他身上的火越烧越烈。我这般不辞辛劳,就是为了给通房打下有隙可趁的机会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