电影院里人声鼎沸，爆米花的甜腻香气混杂着可乐的气泡声，像一张黏腻的网。
我握着那枚准备了三个月的钻戒，冰冷的金属硌着手心，几乎要嵌进肉里。
屏幕上，片尾曲响起，彩蛋时间到了。
周围的人都在笑，在期待，我也是。
我期待的是，电影结束后，我会向身边的女友，林晚，求婚。
我们相恋五年，从大学校园到逼仄的出租屋，再到如今这个城市的万家灯火有我们一盏。
可屏幕上出现的，不是电影彩蛋，而是林晚的脸。
她穿着我从未见过的白色纱裙，站在一片璀璨的星空下，那是我们最喜欢的导演，沈哲的新电影发布会现场。
“沈哲，”她的声音通过影院的顶级音响传来，清晰得残忍，“我爱你，从我十六岁第一次看你的电影开始，就爱了十年。你愿意……娶我吗？”
整个影厅，瞬间死寂。
下一秒，山崩海啸般的议论声炸开。
我身边的座位，是空的。
她说她今晚要加班。
我站了起来。
身后的议论声像无数根针，密密麻麻地扎在我背上。
“卧槽，那不是他女朋友吗？今天还说要来看电影的。”
“求婚？跟谁求婚？沈哲？那个大导演？”
“疯了吧，他俩不是下个月就结婚了吗？婚纱照都挂在朋友圈了。”
我没有回头。
口袋里的戒指盒，棱角分明，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。
我一步一步，走出那个让我无所遁形的黑暗空间。
影院外的灯火通明，将我的狼狈照得一清二楚。
手机疯狂震动，是朋友发来的微信。
“江辰，你快看热搜！林晚她……”
我没有点开，直接关了机。
世界清静了。
可我的脑子里，却反复回放着林晚那张深情的脸，那句不顾一切的“你愿意娶我吗”。
十年。
她爱了沈哲十年。
那我呢？
我们在一起的这五年，算什么？
一辆出租车停在我面前，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。
“师傅，去南山别墅区。”
那是我和林晚的婚房，我用尽所有积蓄，又背上三十年贷款买下的地方。
钥匙插进锁孔，拧开。
玄关处，挂着我们前几天刚拍好的婚纱照。
照片上的林晚笑得灿烂，依偎在我怀里，仿佛我是她的全世界。
多么讽刺。
我走到客厅，将那幅巨大的婚纱照从墙上取了下来。
相框的玻璃映出我毫无血色的脸。
我抬手，狠狠砸在地上。
哗啦一声巨响，玻璃碎裂，我和她的笑脸，瞬间四分五裂。
我像是感觉不到累，开始一件一件地收拾属于林晚的东西。
她的衣服，她的化妆品，她喜欢的玩偶，她收集的电影海报……尤其是沈哲的电影海报，几乎贴满了半个书房。
过去我以为那是她的爱好，现在才明白，那是她的信仰。
每一个箱子被封上胶带，都像是在我的心上划开一道口子。
直到天色微亮，我才拖着十几个箱子，走出了这栋我曾以为是家的别墅。
刚把最后一个箱子搬上叫来的货车，林晚的电话就打到了我备用机上。
我划开接听。
“江辰！你听我解释！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！”她的声音带着哭腔，听起来焦急万分。
“那是哪样？”我的声音平静得可怕。
“那只是一个行为艺术！是沈哲导演新电影宣传的一部分！我是被选中的幸运粉丝，那台词都是提前安排好的！你相信我！”
行为艺术？
幸运粉丝？
我笑了，笑声嘶哑干涩。
“林晚，你当我傻吗？”
“真的！我发誓！我怎么可能背叛你？我们下个月就要结婚了啊！”她哭得更厉害了，“江辰，你在哪？你别做傻事，你听我解释好不好？”
“我在婚房。”
“你等我！我马上回来！你千万别乱动我们的东西，等我回去跟你解释清楚！”她急切地喊着，生怕我挂断电话。
我看着已经空了一半的别墅，淡淡地说：“不用了。”
“我们的婚礼，取消了。”
说完，我直接挂断了电话，拉黑了她的号码。
货车司机探出头：“小兄弟，这些东西拉去哪？”
我想了想，报出了一个地址。
那是林晚父母家的地址。
货车缓缓启动，我最后看了一眼那栋别墅，没有丝毫留恋。
车子开出别墅区，一辆红色的保时捷跑车疯了一样地冲过来，险些和我们的货车撞上。
车门打开，林晚连滚带爬地冲了下来。
她穿着那身白色的纱裙，妆都哭花了，狼狈不堪。
“江辰！”她拍打着车窗，撕心裂-肺地喊着我的名字，“你停车！你把话说清楚！凭什么取消婚礼！”
我没有理会，对司机说：“开车。”
司机有些为难，但还是踩下了油门。
货车加速，将林晚的身影远远甩在后面。
后视镜里，她追着车跑，最后跌倒在地上，哭得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。
可我心里，没有一丝波澜。
从昨晚开始，我的心就已经死了。
将她的东西全部送到她父母家楼下，我付了钱，转身就走。
林晚的母亲张兰追了出来，一把拉住我。
“江辰！你这是什么意思？夫妻吵架，哪有把东西都扔回来的道理！”她一脸不悦，语气带着质问。
“我们不是夫妻了。”我甩开她的手。
“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！小晚都跟我说了，那是个误会！是为了工作！你怎么就不能体谅一下她？”
“体谅？”我看着她，觉得无比可笑，“她在几万人的电影院，向别的男人求婚，你让我体谅她？”
张兰被我噎了一下，随即又理直气壮起来：“那不是为了艺术吗！沈哲是大导演，小晚能被选中，是她的福气！以后说不定还能进娱乐圈呢！你一个普通上班族，不为她的前途着想，还拖她后腿？”
我气得浑身发抖。
这就是我曾经尊敬的准岳母。
“她的前途，跟我没关系了。”我冷冷丢下一句，转身就走。
“江辰！你给我站住！”张兰在身后尖叫，“你把婚礼取消了，我们家的脸往哪搁？亲戚朋友都通知了，酒店也定了！这些损失你赔吗？”
我停下脚步，回头看着她。
“损失？好啊，我们算算。”
“别墅首付我出了三百万，装修一百万，彩礼八十八万，还有你身上那套价值二十万的翡翠首饰，也是我买的。”
“这些，你们什么时候还给我？”
张兰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，指着我“你你你”了半天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我不再理会她，大步离开。
回到自己租的单身公寓，我把自己摔在床上，终于有了一丝真实感。
结束了。
五年的感情，在二十四小时之内，土崩瓦解。
手机开机，无数的未接来电和微信消息涌了进来。
我点开热搜，第一条就是#林晚求婚沈哲#，后面跟着一个紫红色的“爆”字。
视频里，林晚单膝跪地，仰着头，满眼爱慕地看着那个叫沈哲的男人。
沈哲的表情很玩味，带着一丝高高在上的审视，他没有立刻回答，而是享受着全场的瞩目。
评论区已经炸了。
“这女的谁啊？想红想疯了吧？”
“心疼她男朋友，听说婚期都定了，这绿帽子戴得全国人民都知道了。”
“沈哲好像没答应啊，这就尴尬了。”
“最新消息！女方男友已宣布取消婚礼！干得漂亮！”
我关掉手机，不想再看这些糟心的东西。
门铃声却在这时响了起来。
我以为是林晚，不想开门。
但门铃声锲而不舍，还伴随着用力的拍门声。
“江辰！开门！我知道你在里面！”
是林晚的父亲，林建国。
我深吸一口气，还是打开了门。
林建国阴沉着脸站在门口，身后还跟着两个身材高大的壮汉。
“江辰，你长本事了啊，敢欺负我女儿了？”他一开口，就是兴师问罪的语气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