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婚前一日，我的未婚夫沈俊彦，带着他那弱不禁风的表妹白若雪，和未来的婆婆一起，
站在我十里红妆的嫁妆前，对我提出了一个荒谬至极的要求。“晚儿，你看，
若雪她自小无父无母，身子又弱，实在是我沈家的一份责任。”未来的婆婆，沈夫人，
脸上挂着和蔼的笑，语气却不容置喙，“我们商量了一下，决定让你和若雪一同嫁给俊彦，
并为平妻，不分大小，你看如何？”我的脑子“嗡”的一声，仿佛被重锤狠狠砸中。
我看着眼前这三个人。沈夫人一脸的理所当然，仿佛这是对我天大的恩赐。白若雪垂着头，
眼圈红红的，身体微微发抖，一副受了天大委屈却又不得不从的模样，那眼神却时不时地，
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挑衅，瞥向我。而我的未-婚-夫，
那个曾对我许下“一生一世一双人”誓言的沈俊彦，此刻正一脸为难地看着我，眉头紧锁，
嘴唇动了动，吐出几个字：“晚儿，若雪她……真的很可怜。我们不能不管她。”可怜？
我笑了，真的笑了出来。笑声清脆，在这摆满了无数珍宝的喜堂里，显得格外刺耳。
我叫林晚，是江南首富林家的独女。我眼前的这些嫁妆，从前厅一直摆到后院，
整整一百二十八抬，金银珠宝，绫罗绸缎，古玩字画，田庄地契，几乎搬空了半个林家。
我爹说，他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，他的女儿，值得这世上最好的。而沈俊彦，
是定国公府的嫡长孙，少年将军，战功赫赫，前途无量。我们青梅竹马，情投意合。
他家世显赫，我家财万贯，我们的结合，曾被誉为京城第一绝配。为了他，我洗手作羹汤，
收敛了所有商贾之女的精明，学着做他身后温柔贤淑的妇人。他说他不喜欢女子抛头露面，
我便遣散了我的商队，一心一意只等嫁他。可现在，就在大婚的前一天，他告诉我，
他要娶两个。还是平妻。这意味着，我林晚，堂堂林家大小姐，要和一个来路不明的孤女，
共享一个丈夫。我缓缓收敛了笑意，目光一寸寸冷下来。我看向那一百二十八抬嫁妆，
那些箱笼上贴着的大红喜字，此刻看来，像是一道道血淋淋的伤口，嘲笑着我的愚蠢和天真。
“沈夫人，”我开口，声音平静得连我自己都觉得可怕，“您刚才说什么，我没听清，
麻烦您再说一遍。”沈夫人脸上的笑意僵了僵，许是没料到我如此不识抬举。她清了清嗓子，
端起了国公府夫人的架子：“林晚，我再说一遍。为了照顾若雪，我们决定，
让她与你一同嫁入沈家，为平妻。这是我们沈家商议后的决定，也是对你的考验。
看你是否真有当家主母的气度与贤良。”好一个“气度与贤良”。我将目光转向白若雪。
她被我看得一抖，眼泪立刻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。“林姐姐，你别怪表哥和姑母，
都是我的错……我……我本就不该活在这世上，是我拖累了表哥……”她说着，身子一软，
就要往沈俊彦怀里倒去。沈俊彦果然立刻伸手扶住了她，满眼心疼地看着她，
又转头用一种恳求的目光看着我：“晚儿，你看，若雪的身体就是这样……我若是不管她，
她要怎么活下去？我们只是给她一个名分，一个安身立命之所，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的。
”不会影响？多么可笑的四个字。我的心，在那一瞬间，像是被浸入了三九寒冬的冰水里，
从里到外，凉了个彻底。我曾经以为，沈俊彦是爱我的。爱我的明媚，爱我的聪慧，
爱我与京城那些循规蹈矩的贵女们都不同的鲜活气息。可现在我才明白，他爱的，
或许只是林家能带给他的助力，是他落魄的定国公府再度崛起的资本。而我，
不过是这些资本的附属品。一个可以为了所谓的“责任”和“可怜”，
而被轻易牺牲和分享的附属品。“沈俊彦，”我看着他，一字一句地问道，
“这也是你的意思？”他被我的眼神看得有些躲闪，不敢直视我。他扶着白若雪的手紧了紧，
声音低了下去：“晚-儿，我……我没有办法。我娘说得对，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若雪去死。
而且，这也不过是……委屈你一下而已。你还是我的妻，是定国公府未来的主母，这一点，
永远不会变。”“委屈我一下？”我重复着这几个字，只觉得胸口那股被压抑的怒火，
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，轰然炸开。我猛地扬手，将桌上一杯刚沏好的热茶，
狠狠地泼在了地上！“啪！”滚烫的茶水伴随着碎裂的瓷片四溅开来，
惊得那三个人齐齐后退了一步。白若雪更是吓得“啊”地一声尖叫，
整个人都缩进了沈俊彦的怀里，抖得像风中的落叶。“林晚！你放肆！”沈夫人又惊又怒，
指着我的鼻子厉声呵斥，“婚前就敢如此撒泼，若真让你进了门，还得了？！
”我理都没理她，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沈俊彦。“沈俊彦，我再问你最后一遍。你，
今天是要娶我林晚一个，还是要连她一起？”我的声音不大，却带着一种决绝的冰冷，
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。沈俊彦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。他看看我，
又看看怀中楚楚可怜的白若雪，脸上是撕裂般的痛苦和犹豫。“晚儿，
你为什么就不能体谅我一次？为什么非要如此咄咄逼人？”他非但没有回答我的问题，
反而开始指责我，“若雪她无依无靠，我们给她一个家，这是善举！你身为将门主母，
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吗？”容人之量？我终于彻底看清了。原来在他心里，
我接受另一个女人分享我的丈夫，是“容人之量”。我不接受，就是“咄咄逼人”。
多么荒唐，多么可笑！我闭上眼，深吸一口气，再睁开时，眼中所有的爱恋、不舍、痛苦，
全都化为了灰烬，只剩下冰冷的、彻骨的平静。“我明白了。”我说出这四个字，转身，
对着门外高声喊道：“来人！福伯！”我林家的大管家福伯立刻应声而入，
恭敬地躬身：“小姐，有何吩咐？”我的目光扫过这满屋的红，满屋的嫁妆，
声音清晰而决绝地响彻在整个喜堂：“传我的话，通知所有陪嫁的伙计、护院、仆人，立刻！
马上！将这院里院外，一百二十八抬嫁妆，所有的一切，原封不动地，给我抬回林家！
”福伯愣住了，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，又看看沈俊彦三人。沈俊彦也懵了，他上前一步，
想要抓住我的手：“晚儿，你……你这是什么意思？你别闹了，明天就是我们大婚的日子！
”我侧身躲开他的手，眼神里满是厌恶。“闹？”我冷笑一声，“沈将军，
你看我像是在跟你开玩笑吗？”沈夫人也终于反应了过来，她气得浑身发抖，
指着我尖叫道：“反了！真是反了天了！林晚，你敢！这些嫁妆既然已经抬进了我沈家的门，
那就是我沈家的东西！你想抬回去，门都没有！”“你的东西？”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，
“沈夫人，你怕是老糊涂了。这嫁妆单子还在我手上，婚书尚未交换，八字还在祠堂供着，
什么时候，我林家的东西，成了你沈家的了？
”我从袖中抽出那份长长的、记录着所有嫁妆的礼单，当着他们的面，“刺啦”一声，
撕成了两半。“沈俊彦，”我将撕碎的礼单扔在他面前，看着他震惊错愕的脸，
一字一顿地说道，“你我之间的婚约，从此刻起，作废！”“林家女，不做妾，
更不与人共侍一夫！”“你沈俊彦想娶平妻，想做你的善人，想照顾你那可怜的表妹，请便。
只是，别想再动我林家的一分一毫！”我的话，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，
狠狠地扇在了他们三个人的脸上。沈夫人的脸涨成了猪肝色，白若雪的眼泪凝固在脸上，
而沈俊彦，他终于从那种自我感动的“两难”境地中惊醒，脸上血色尽褪。“晚儿！不！
你不能这么做！”他冲上前来，这次是死死地抓住了我的胳膊，
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，“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，你怎么能说断就断？
就因为这么一件小事？！”小事？在他看来，这竟然只是一件小事。我彻底心死。
我懒得再与他争辩，只是冷冷地对福伯下令：“福伯，还愣着干什么？让人动手！谁敢拦，
就给我打出去！打伤了打残了，我林晚一力承担！”“是！小姐！”福伯见我意志已决，
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和心疼，立刻挺直了腰板，对着外面一挥手。瞬间，
数十名林家带来的精壮护院涌了进来，开始有条不紊地往外搬运那些沉重的嫁妆箱笼。
“住手！都给我住手！”沈夫人疯了似的冲上去，想要阻止，
却被两名护院毫不客气地架住了。“你们好大的胆子！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？定国公府！
你们敢在这里撒野！”她尖声叫着，状若疯妇。白若雪也哭喊着：“林姐姐，求求你了，
不要这样……都是我的错，我走，我走还不行吗……”她一边哭，
一边却死死地拉着沈俊彦的衣袖，那姿态，哪里有半分要走的意思。而沈俊彦，
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打蒙了。他死死地抓着我，双目赤红，声音嘶哑：“林晚！
你非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吗？你停下！我命令你停下！”“命令？”我甩开他的手，
退后一步，与他拉开距离，眼神里充满了嘲讽，“沈将军，你现在，是以什么身份在命令我？
”“我……”他语塞了。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。看着那些曾寄托了我所有美好幻想的嫁妆，
一件件被抬出这个曾经让我心生向往的府邸，我的心中没有半分不舍，
只有一种解脱后的快意。那些护院动作极快，不过半个时辰，
原本堆积如山的嫁妆就已经被搬空了大半。喜气洋洋的院子，瞬间变得空旷而狼狈。
沈俊彦看着眼前的一切，眼中的痛苦和悔恨几乎要溢出来。他或许直到此刻才真正意识到，
他要失去的，不仅仅是一个妻子，还有能让定国公府东山再起的庞大财富。
